马蹄踏破雨幕,林昭冲进朔方城门时天还没亮。他翻身下马,披风都没脱就直奔城墙高台。阿福和墨玄已经在那儿等他,手里攥着刚传回来的敌情条子。
“狄戎和西南蛮族合兵了。”阿福把条子递过去,“前锋离城不到八十里,总数十万。”
林昭接过纸看了一眼,随手塞进怀里。他抬头望向北方,黑压压的云层压在地平线上,像要吞了整片草原。
“连弩车布好了吗?”
“三百二十台,全在北墙一字排开。”墨玄指着身后,“火药桶也埋好了,引信接到了烽火台这边。”
“蒸汽战船呢?”
“昨夜就潜到护城河下游,炮口对准主道,随时能打。”
林昭点点头,没再多问。他走上城楼,抓起一面铜镜对着远处晃了三下。这是信号——敌已近,准备迎战。
半个时辰后,大地开始震动。
地平线尽头扬起大片黄尘,马蹄声如雷滚来。狄戎骑兵列成锋矢阵型,中间是蛮族步兵扛着云梯和撞木。最前头一匹黑马狂奔,马上人披着狼皮大氅,手举弯刀,正是阿史那烈。
他在城外三百步勒住马,仰头大喊:“林昭!你躲在城里算什么英雄!有种出来与我正面一战!”
林昭站在城头,拎起早就备好的扩音铜筒,声音清晰传出去:“阿史那烈,你带十万杂兵来送死,我不收都不行。”
底下一阵骚动。
阿史那烈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就凭你那点边军残部,能挡我铁骑冲锋?今日我要踏平朔方,把你建的桥、修的路、盖的学堂,全都烧成灰!”
林昭没动气。他放下铜筒,转头对墨玄说:“点火把,照他脸。”
两侧士兵立刻点燃长杆上的油布团,火光冲天而起。整个战场亮如白昼。
林昭指着城下:“你看清楚了,这叫连弩车。五连发,一次三百支箭。那边埋的是火药桶,一点就炸。河里还有我的蒸汽战船,炮弹能砸穿城墙。”
他顿了顿,声音更大:“你说你要踏平朔方?那你先问问它们答不答应。”
阿史那烈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怒吼:“装神弄鬼!给我冲!杀光守军,活捉林昭!”
号角响起,狄戎骑兵策马狂奔,蛮族步兵紧随其后,密密麻麻涌向城墙。
林昭抬手一挥:“第一轮,齐射!”
“咔哒——轰!”
三百多台连弩同时激发,箭矢如暴雨倾泻而出。第一排骑兵当场被掀翻,马匹嘶鸣倒地,后面的来不及收缰,直接撞上去,人仰马翻。
冲锋阵型瞬间乱了。
“第二轮,瞄准缺口补射!”
又是一片箭雨落下,专挑混乱处覆盖。狄戎指挥官试图重整队伍,可地面全是尸体和哀嚎的伤马,根本站不住脚。
林昭盯着战场,等敌军主力推进到预定区域,立刻下令:“点火!”
墨玄拉动机关,预埋的火药桶接连引爆。轰隆巨响中,火焰冲上十几丈高,形成一道横贯战场的火墙,硬生生把敌军前后切开。
前头的进退不得,后头的挤不上来,中间一片大乱。
“第三波,河道出击!”
话音刚落,浓雾中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三艘蒸汽战船破水而出,甲板上的新式火炮依次开火。炮弹呼啸着落入敌群,炸得泥土飞溅,断肢横飞。
蛮族士兵没见过这种会自己走还能喷火的船,吓得跪地叩头,有的转身就跑。
阿史那烈还在拼命组织反扑。他抽出佩刀,亲手砍翻两个逃兵,逼着剩下的人继续往前冲。
林昭看准时机,下令:“连弩车转向右翼,压制侧翼包抄部队!”
一轮精准扫射过去,右侧刚刚展开的骑兵队直接被打崩。阿史那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不是打仗,这是屠杀。
他咬牙调转马头,想撤回本阵重新布防。可就在这时,一支流矢从斜刺里飞来,正中他左肩。
“啊!”他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亲兵急忙上前搀扶,可还没站起来,第二支箭又到了,钉在他脚边。
林昭举起铜筒:“阿史那烈,你已被包围。再不投降,下一箭就是你脑袋。”
四周守军齐声呐喊:“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狄戎士兵本就士气低迷,听见这话更是人心涣散。有人扔掉武器,有人跪地抱头,连蛮族将领也开始带队后撤。
林昭回头下令:“开城门,屯田营出战!”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千多名手持长矛的屯田兵冲了出来。他们不是正规军,却是这片土地上最想守住家园的人。
残敌见状彻底崩溃,四散奔逃。
阿史那烈躺在地上,肩膀血流不止。他望着天空,嘴里喃喃:“不可能……我们有十万大军……怎么会输得这么快……”
亲兵想背他走,可刚起身就被箭射中大腿,两人一起摔倒在泥地里。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边军押着俘虏开始打扫战场,屯田营则忙着救助伤员。城墙上百姓敲锣打鼓,有人抱着孩子往空中抛,欢呼声震得城墙都在抖。
林昭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满地狼藉,忽然问:“苏晚晴那边怎么样了?”
阿福跑过来:“刚收到消息,江南最后一批解毒丸已经分发下去,疫情基本控制住了。她让人捎话,说等这边事了,就来朔方看看新学堂。”
林昭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旧伤疤,是早年做实验时被蒸汽管烫的。
他转身走向城楼台阶:“把阿史那烈带下去,清创包扎,别让他死了。”
“要不要审?”
“不急。”他说,“先让他看看这座城是怎么活下来的。”
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照在破损的城墙上。水泥墙面泛着冷光,连弩车上还挂着未拆的箭匣,火药桶炸过的地方焦黑一片,冒着淡淡青烟。
蒸汽战船缓缓靠岸,船员跳下甲板,开始检查炮管温度。
林昭走到俘虏关押区,隔着栅栏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的阿史那烈。
那人睁着眼,眼神空洞。
林昭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块半截青玉佩。
城外田野里,几个小孩正围着一台废弃的连弩车转圈跑。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刚才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它看起来很厉害。
一个孩子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金属支架,笑着说:“以后我也要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