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坐在文华殿南厢的案前,手里捏着一支刚蘸好墨的笔。昨夜写下的计划还摊在桌角,纸边微微卷起。他没急着动笔,而是把那张“封锁链示意图”重新铺开,指尖顺着红点连成的线慢慢划过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三名外道派来的办事员被书吏带了进来。他们穿着制式官服,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躬身行礼。
“诸位来得正好。”林昭收起图纸,换上一副寻常问话的语气,“最近各地都在推新政,不知贵道民生工程进展如何?有没有修桥铺路、挖渠引井这类事?”
河西道的官员连忙应道:“回林大人,我道确有规划,只是石材采办不易,工期有些耽搁。”
林昭点点头,从案上抽出一份抄录的流水账:“巧了。贵道上月申报采购石灰三百车,实到不足五十。是不是在潼关被拦下,理由是‘规格不符’?”
那人笑容一僵,眼神闪了一下。
林昭没看他的脸,只轻声说:“我江南也遇到同样的事。木材、铁料,一批都没按时到。说是查验,可一查就是十天半个月。百姓等不起,工地也等不起。”
另一名中原道的办事员赶紧接话:“这都是地方规程所限,为防走私私铸,不得不严查。”
“规程我懂。”林昭放下账本,“但规矩是为人服务的,不是用来卡人的。你们那边要是也有困难,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毕竟朝廷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
几人互相看了看,没人再开口。
林昭也不逼问,只让书吏送上茶,又聊了些各地风土人情,像是真在拉家常。临走前,他随口提了一句:“听说朔北那边冻土难耕,若有一条硬路通到州府,春耕时农具、种子都能及时运进去。可惜现在连砖石都进不了城,更别说修路了。”
那人低头应了句“确有不便”,便跟着走了。
门一关,林昭脸上的笑意就收了。他取出玉佩,调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民心值:872。够用一次关键联动,但得留着压轴。
正想着,阿福在外轻敲门板:“公子,柳三爷到了,在密室等着。”
林昭起身,绕过偏廊进了小院角落的耳房。柳三爷正坐在灯下翻账本,见他进来,抬手示意。
“东西带来了。”他从袖中抽出三册厚本,“第一本是各关卡私设的‘通关银’名目,明码标价,木材每车五两,铁料八两,石灰按车加收‘扬尘费’。第二本是被扣物资去向,不少建材最后进了地方豪强的新宅子,有的直接转卖黑市。第三本……是商号联名写的血书,十几家老铺因货滞三个月,赔光本钱,一家掌柜投河未遂。”
林昭一页页翻完,合上本子:“够了。”
柳三爷点头:“我已经让各地钱庄把副本悄悄送进户部清吏司。不出三天,御史台就得有人跳出来问罪。”
“不急。”林昭摇头,“我们现在不打官司,我们要让他们自己松手。”
“怎么说?”
“放风出去——江南愿向率先开放贸易的州派遣工匠队,协助修建官道、仓储、排水渠。所有材料,我们出一半。只要他们肯签协作文书,三个月内就能开工。”
柳三爷笑了:“这招狠。地方官不怕得罪人,但怕错失政绩。谁先签字,谁就有功。”
“对。”林昭站起身,“而且所有文书都走‘跨道惠民协作’备案,户部已批。合法合规,不怕弹劾。”
两人又商量片刻,定下分步走的策略:先找最缺资源的朔北道下手,再撬动河西、中原,形成连锁反应。
傍晚时分,朔北道代表被单独请来。他年纪不大,脸上有长期操劳的痕迹,坐下后一直低着头。
林昭没提封锁的事,也没问卡货,只拿出一张草图:“你们那边苦寒,冬天运炭难,春天种地难。我想派工队三个月内修通百里主干道,用江南供应的石料和水泥配方。你只需在协作书上签字,其他事我来办。”
那人抬头:“这……会不会惹麻烦?李相那边……”
“所有流程都合规。”林昭语气平静,“文书走户部备案,经费列在‘新政基建’项下。你是为民谋利,不是搞阴谋。真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为了百姓春耕能用车,冬日能取暖。哪个道理站不住?”
对方沉默许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然后他伸手:“笔呢?”
林昭递上毛笔。那人深吸一口气,在协议末尾签下名字,按了指印。
第一道口子,破了。
林昭让人立刻拟调度令,安排第一批建材从水路出发,绕开陆上关卡,直送江南。同时下令,将朔北道列为首个“跨道协作试点”,明日就发公文通告全国。
夜色渐浓,文华殿内外陆续亮起宫灯。林昭坐在案前,面前堆着十几份待批的文书。他拿起一份,是柳三爷刚送来的消息:河西道已有两个县主动联系万通钱庄,打听工匠队入驻条件。
他放下纸,叫来书吏:“备纸研墨,我要起草《跨道协作试行章程》。”
书吏应声去准备。阿福站在门口,小声问:“公子,要是其他道还不松口呢?”
林昭蘸了墨,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凡参与协作之州,优先获得技术支援与材料调配。”
他头也没抬,说:“等朔北的路修起来,他们自然会来找我们。”
烛火晃了一下,映在墙上的人影拉得很长。窗外风穿过廊柱,吹动檐角铜铃,叮的一声轻响。
林昭继续写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