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河堤上还飘着一层薄雾。林昭蹲在基坑边,手里捏着一块湿泥,正用指甲刮掉表面浮土。苏晚晴站在他身后,披着外袍,头发被风吹乱了几缕。
阿福抱着一捆木桩走过来,喘着气说:“林大人,东侧第三根桩打到一半卡住了,底下像是有硬石。”
林昭起身拍了拍手,走到施工点看了眼,蹲下摸了摸桩底。“不是石头,是老地基的夯土层。再往下挖三寸,换个角度打。”
阿福点头跑去安排。苏晚晴递过水囊,林昭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工地。昨夜垒的沙袋拦水坝已经初具规模,水流明显减缓。百姓三五成群地搬土、装袋、运料,虽然动作生疏,但没人停下。
“这帮人真拼。”苏晚晴低声说。
“他们没得选。”林昭看着远处一个背着孩子的妇人正往麻袋里铲土,“田淹了,明年就没饭吃。现在干一天活,能换一顿饱饭,还能保住自家地,谁不卖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一辆黑漆马车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直冲工地而来。车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衣服统一,腰间佩刀。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有人悄悄往后退。
马车在沙袋坝前猛地停下,溅起一片泥水。车门打开,一个穿锦袍的胖子跳下来,一脚踢翻旁边堆好的沙袋。
“谁让你们在这儿动工的?”胖子声音尖利,“睁眼看看,这块地归我陈金宝所有!谁敢动土,我就打断他的腿!”
林昭走上前:“你是何人?”
“我乃江南巡抚严大人的女婿!”那人扬起下巴,“这河岸十里都是我买的地,立了契的!你们私自动工,就是偷盗!”
林昭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我是工部试衔郎中林昭,奉旨巡查南疆水利。此处溃堤危及五村百姓,按《大乾律》,紧急治水可临时征用土地。我有勘合令为凭。”
他把文书递过去。
陈金宝接过看了一眼,直接撕成两半,扔在地上。“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寒门出身的书生,也配在我面前讲法?我爹一句话就能让你滚出官场!”
林昭盯着他:“你买的地,可是官田?”
“关你屁事!”陈金宝挥手,“给我拆!把沙袋全扒了!一根木桩都不准留!”
家丁们冲上去,抡起锄头就砸。一根刚打下的木桩被生生撬起,砸向人群,差点伤到人。
苏晚晴眼神一冷,拔剑出鞘。
寒光一闪,她跃上马车,剑锋横扫,两根缰绳应声而断。马受惊往前猛冲,拉着空车歪歪扭扭撞进路边沟里。
她站在残车上,剑尖指向陈金宝:“你手下毁的是治水工程,等同破坏军需。再敢动手,按军法当场格杀。”
全场死寂。
陈金宝脸色发白,指着她抖了半天:“你……你竟敢动我车?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御赐金漆!你完了!你全家都得陪葬!”
“我不在乎你的车。”苏晚晴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扎人,“我在乎的是那些靠种地活命的人。你要是想试试我的剑,我现在就可以陪你练练。”
家丁们不敢动了。有人悄悄后退。
陈金宝咬牙切齿:“好!好!你们等着!这堤修不起来!我看你们拿什么修!”
他甩袖转身,带着人匆匆离开。
工地恢复安静,但没人重新开工。百姓围在一起,低声议论。
“陈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家就在他田边上,以后怎么活?”
“要不……算了?”
林昭走到人群中央,大声说:“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他们怕的不是我,是背后有权有势的人。但他们忘了——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只要一起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没人回应。
这时,一个老人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林昭面前。
“林大人……”老人老泪纵横,双手撑地,“俺叫李老根,家住下游王家屯。家里五口人,全靠两亩稻田吃饭。去年淹了一次,孩子饿得啃树皮……今年要是再淹,我只能把闺女卖了换粮啊……”
他额头磕在地上:“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些人……真的没活路了……求您别走……求您把这堤修起来吧……”
林昭弯腰扶他,没说话。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有人扛来门板当运土工具,有人抬出家里存的麻绳,一个老太太把刚蒸好的馒头放在筐里送过来。
“林大人,我们信你。”一个中年汉子说,“你要干,我们就跟到底。”
林昭环视众人,声音沉稳:“我今天就站在这儿,向你们所有人保证——这道堤,一定会修起来。七天之内,我要让河水重新听话。谁要阻拦,先踏过我的尸体。”
他回头对阿福说:“去,把图纸拿出来。第二阶段,开始打基!”
阿福飞快跑向工具箱。
林昭低头看向手中图纸,眼前忽然浮现半透明光幕:
【民心值+15,累计:3920】
【防洪石料配方(古代适配版)已解锁】
【材料组成:石灰七分,黏土二分,火山灰一分,加糯米浆混合捶打】
【干燥周期:三日可达抗压标准】
他眼神一亮。
“材料有了。”他低声说。
苏晚晴走过来:“怎么了?”
“我们能用更好的料。”林昭把配方记下,“以前这种石料只用于皇陵地基,现在可以拿来修堤。”
“钱够吗?”
“不用官府出。”林昭看向百姓送来的物资堆,“他们拿来的每一块木板、每一袋米,都是支持。我们以工代赈,材料自筹,只要人心不散,就不缺资源。”
他拿起铁锹走向基坑:“来,先把这段腐土清完。”
苏晚晴没动,盯着上游方向。
“他在看。”她说。
“我知道。”林昭头也不回,“那就让他看清楚——有些人,不是靠权势压得住的。”
太阳升起来了。工地重新热闹起来。碎石车来回运送,夯土声此起彼伏。
林昭亲自指挥打桩,每根木桩的位置都亲自校准。阿福拿着尺子来回量距,一边喊一边记录。
“第三排第七根,角度偏了半寸,调回来!”
“黏土层铺好了没有?铺完立刻上碎石!”
苏晚晴站在高处,一手按剑,目光扫视四周。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新垒的沙袋上。
远处山路上,那辆歪倒在沟里的马车还没人去拖。车轮还在慢慢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