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朔方新城的砖垛上,噼啪作响。林昭蹲在南城墙第三段箭楼边,手里捏着一块刚拆下来的弩机滑槽。金属表面泛着湿漉漉的油光,但他眉头没松。
“不是雨水渗进去。”他低声说,“是润滑脂遇冷凝住了,机关推杆拉不动。”
阿福跪在一旁,怀里抱着半截烘干的弩臂,耳朵贴在木槽上听动静。“吱……嘎……”声音断断续续,像老牛拉破车。
“十架连发弩,三轮齐射设计,要是卡在第二轮,咱们就成活靶子了。”墨玄站在身后,声音低沉,“图纸再好,也怕临阵卡弦。”
林昭把滑槽往地上一放,抓起一把动物油混合蜂蜡的膏体,直接抹进轨道缝里。“改配方,全队换油。阿福,带人把所有弩机拆一遍,烘干、上油、复装,天亮前必须完成。”
“可雨还没停!”
“那就搭棚子干。”林昭站起身,拍了拍手,“今晚谁睡着,明天就得躺在地里。”
工匠们没人再说话,纷纷冒雨搬运工具。篝火被浇得只剩青烟,但几处临时搭建的油布棚下,锤声、锉声、拉动风箱的声音接连响起。
三个时辰后,第一台改装完毕的连发弩被推上城头。墨玄亲自调试导轨联动装置,扳动机关,“咔、咔、咔”三声清脆响动,三排箭矢依次退膛落地。
“通了。”他咧嘴一笑。
林昭点头,抬头看天。乌云裂开一道口子,晨光斜劈下来,照在新砌的水泥砖墙上,泛出铁灰色的冷光。
远处地平线开始颤动。
蹄声如雷。
狄戎三万骑兵卷尘而来,黑压压一片,像蝗群扑向田埂。前锋已冲到五百步内,弓弦声此起彼伏。
“上弩!”林昭一声令下,十架连发弩沿城墙制高点一字排开,每架配二十名操作手,全是流民中挑出的壮汉。
风忽然变了方向,卷着沙尘糊人一脸。
“测风旗!”林昭吼。
墨玄扯动绳索,一面三角小旗升上旗杆顶端,旗面剧烈抖动。他眯眼盯着飘角,回头喊:“偏西北十五度,仰角抬两寸!”
林昭亲自校准最中间那台主弩,扳动刻度盘。“第一轮——打马腿!放!”
“嗡——”
十声巨响几乎叠成一声,箭雨腾空而起,呈扇面覆盖前方三百步。第一波敌骑顿时人仰马翻,前排战马膝盖尽折,哀鸣着栽倒,后排来不及收势,接连撞上尸堆,阵型瞬间撕裂。
“第二轮——封退路!放!”
又是一片黑云腾起,箭矢落点更远,精准封锁敌军回撤通道。数十面战旗被钉在地上,溃逃的骑兵被迫调头,反而撞进自家冲锋队伍。
“第三轮——直取帅旗!放!”
这一次,箭矢带着尖锐哨音,直扑中军大纛。三支劲箭贯穿旗杆,那面狼头大旗轰然倒地。
敌阵大乱。
苏晚晴早已率五百义勇营埋伏西谷隘口。她握紧长枪,甲胄上雨水顺着枪尖滴落。眼看敌阵动摇,她猛然抬手:“出击!”
马蹄踏碎泥水,骑兵如利刃切入敌侧。她一马当先,枪尖挑飞一名百夫长头盔,顺势刺入咽喉。尸体栽下马背的瞬间,她怒吼:“为朔方死难者复仇!”
五百骑齐声呐喊,声震山谷。
狄戎主将阿史那烈脸色剧变,猛抽战马欲撤。他座下神驹四蹄如风,转瞬已退至两里之外。
“不能让他走。”林昭盯着那个背影,对墨玄说。
墨玄冷笑,一脚踩下地面一块石板。
“轰隆”一声,前方官道突然塌陷,数根削尖的木桩从地下弹起,形成“翻板陷马桩”。阿史那烈战马前蹄踏空,猛地跪倒,将他狠狠甩出丈外。
亲卫拼死围上,组成人墙阻挡追兵。
秦枭早带二十名锦衣卫疾驰而至。铁链甩出,如毒蛇缠身,瞬间锁住阿史那烈双臂。他挣扎怒吼,却被两名力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昭登上城台,俯视下方。
残阳如血,照在新城坚不可摧的墙垣上,照在森然列阵的连发弩上,也照在那一片横七竖八的敌尸之上。
他朗声道:“你三次南侵,皆败于器械之利。今日非我强,乃民心所向,天道所归。”
阿史那烈仰头望着这座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新城,望着那些他曾闻所未闻的机关利器,嘴唇颤抖,久久无言。
终于,他抬起右手,缓缓举过头顶。
投降。
城头爆发出震天欢呼。
工匠们抱在一起跳脚大叫,流民们挥舞农具嘶吼,伤兵拄着拐杖敲打盾牌。阿福瘫坐在一台连发弩旁,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嘴里喃喃:“成了……真成了……”
墨玄默默检查陷马桩机关,发现一根弹簧扭曲变形。他摘下,塞进怀里,低声说:“下次得用淬火钢。”
苏晚晴收兵回营,盔甲染血,肩头划开一道口子,但她脚步稳健。路过林昭时,只点了点头。
秦枭押着阿史那烈走向囚笼,身影再次隐入城墙阴影。
林昭仍立于箭楼之上,风吹动他的青衫。系统光幕悄然浮现:
【任务“守卫朔方”完成】
【奖励发放:解锁“铁甲船图纸”模块】
他没点开。
目光投向远方。
那里,最后一股敌骑正仓皇北逃,扬起的烟尘被夕阳染成暗红色。
忽然,一台连发弩的退弹机关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林昭皱眉,快步走过去。
阿福也听见了,连忙爬起来查看。
扳开底盖,一抹锈迹赫然出现在齿轮轴心。
林昭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一点褐红。
他盯着那点锈迹,没说话。
远处,号角声仍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