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抱着图纸箱站在城楼下,仰头望着那面灰底红边的“开工”令旗在风里哗啦作响。他刚想抬脚往上走,就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
林昭从城楼高处走下来,手里还攥着那张运河首段勘测图,指节发白。阿福赶紧迎上去:“大人,您站了一下午了,喝口水吧。”
林昭没接水袋,只把图纸往怀里一塞:“仗打完了,活才刚开始。”
阿福愣住,嘴张了半截又合上。他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谁听的,是林昭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
苏晚晴这时也登了上来,肩甲未卸,靴底沾着沙尘。她没说话,只是并肩站到林昭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都城外,百姓正挑着土筐往来如织,几队民夫扛着木料往新渠工地走,远处几个孩子追着一只纸鸢跑出老远,笑声飘在风里。
“我们……成功了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林昭摇头:“不,这只是开始。”
他转身面向城墙内侧,手掌贴上水泥墙面,粗糙的触感硌着掌心。这墙是他带着人一砖一石夯出来的,防的是敌军铁骑,护的是身后万家灯火。可现在敌人退了,他反而更清楚地看见了那些没被战火烧毁、却早已腐朽的东西——田里靠天吃饭的老农,住茅草屋的一家五口,还有蹲在村口盯着私塾门不敢进的七八岁娃娃。
“我想建个新盛世。”他说,“不是史书上写的那种‘四海升平’,是实实在在的。”
阿福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
“第一,让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乐土。旱能灌,涝能排,种一季稻变两季,红薯亩产翻三倍。百姓不再看天脸色过日子,而是靠着咱们修的渠、挖的塘、铺的路活下去。”
苏晚晴侧头看他。
“第二,每座城都要成堡垒。不是光靠墙高池深,是要有信号塔传讯,有火药应急,有粮仓存三年之粮,有医馆救急症伤患。敌人来了打不垮,灾年来了饿不死。”
风卷起他的衣角,阿福听见他声音沉下去:“第三,每个孩子都能读书识字。不管贫富贵贱,男孩女孩,只要想学,就有地方去。我不求他们个个考秀才,但得知道‘人人生而有尊严’这句话怎么写。”
话音落下的瞬间,袖中玉璧轻轻一震。
一道半透明光幕浮现眼前:
【检测到宿主完成“外患平定”系列任务】
【国力评分更新:民生68 → 74|经济63 → 71|军事82 → 79|文教52 → 60】
【综合评分突破临界值】
【终极目标启动:新盛世蓝图】
【解锁模块:全域基建统筹系统】
【提示:真正的强国,始于民心,成于共生】
光幕缓缓消散,林昭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备战时代结束了。接下来不再是“挡住敌人”,而是“建好家园”。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战场厮杀,只有日复一日的测量、施工、调解纠纷、说服顽固乡绅、培训工匠、推广新技术。
这才是最难的部分。
苏晚晴忽然笑了下:“那你打算从哪开始?”
“就从脚下这座城。”林昭抬起手,指向南方阡陌,“先完成通济渠全线贯通,配套建三座提水站、五座蓄水塘、两个轮作示范区。然后在江都东郊立第一所‘工读学堂’,招四十个农家子弟,教算术、测量、农技和基础医理。”
阿福听得眼睛发亮:“我能去教吗?我虽然不会写字,但打地基、砌墙、做排水沟,样样都熟!”
“你不仅要教,还得带徒弟。”林昭看着他,“以后每个大工程,都得配一个‘匠师团’,你是第一个团长。”
“那义勇营呢?”苏晚晴问。
“转训方向。”林昭说,“从战时防卫转向灾备响应。暴雨前巡堤,地震后搭棚,瘟疫时运药送粮。你们不是兵,是老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
苏晚晴点头,眼神渐渐燃起来。她原本以为和平到来,自己的使命也就到头了。但现在她明白,刀可以收,责任不能放。
“对了。”林昭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片,“之前在严崇书房找到的,一直没顾上细查。白芷说它像是某种机关锁的钥匙,墨玄看了也没认出来。”
阿福接过铜片翻来覆去瞧:“这纹路……有点像墨家‘枢机阵’的标记,但多了七道环刻。”
“七钥归位。”林昭低声念,“上次在倭寇铁匣里也见过类似铭文。看来李相背后,还有更深的东西没挖出来。”
苏晚晴皱眉:“现在还能动吗?你刚受封工部侍郎,朝中盯着你的人不少。”
“不动不行。”林昭把铜片收回怀里,“有人能在工部采办局动手脚,能把火药配方流到狄戎手里,还能让连弩箭簇出现在敌尸身上……这种人不会因为李相倒台就消失。他们藏在体制里,像霉菌一样。”
阿福听得脊背发凉:“那咱们怎么办?”
“照常推进。”林昭语气平静,“他们怕的不是密探,不是弹劾,是咱们把事做成。只要运河通了,学堂开了,百姓吃饱了,他们的根就烂了。咱们不找事,但也不怕事。”
他重新走上城楼最高处,手扶垛口,望向北方荒原。那里,狄戎先遣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但新的脚印正在沙地上延伸。
苏晚晴跟上来,轻声说:“你说,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不用再防着谁,也不用再算计谁,就安安心心地修桥铺路、种地教书?”
“会。”林昭说,“只要咱们不停下来。”
阿福抱着图纸箱站在两人身后,低头看着箱面上用炭笔写的字:“运河首段施工图”。他没说话,只是把箱子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怕它飞了。
城楼下,几个工匠正围着一台新式提水车讨论结构,有人拿木棍在地上画图,有人比划手势。不远处,一名老农蹲在试验田边,捏着一把湿泥反复搓揉,嘴里念叨着“这土真松”。
夕阳西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昭伸手摸了摸城墙,水泥表面已被晒得微温。他忽然说:“阿福,明天叫人把城门口那块烂石板换了。老人小孩走路容易绊倒。”
“哎!”阿福应得响亮。
“还有,东街拐角那个排水沟,得加个格栅,不然落叶堵住又要淹。”
“记下了!”
“工读学堂选址,就定在废弃的县学旧址吧。房子还能用,省工省料。”
“要不要先搭个棚子?等冬天来了不好动工。”
“搭。今天就批条子,调二十个民夫过来。”
苏晚晴听着听着,嘴角慢慢扬起。她发现林昭说得越多,整个人就越稳。不是那种胜利后的得意,而是一种“事情终于走上正轨”的踏实。
风刮得紧了些,令旗猛地一展,发出啪的一声响。
林昭望着远方,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
“新盛世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顿了顿,伸手握住腰间那枚从未离身的竹牌——那是周夫子当年送他的入学信物。
“是我们一锹一镐,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