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鸽子刚飞出宫墙,秦枭就转了身。他没回锦衣卫署,也没走正道,而是领着林昭穿角门、过偏廊,靴底踩碎几片枯叶,直奔国子监方向。
朱漆大门前,两个守门学仆正打哈欠。见秦枭腰牌一亮,连问都没敢问,侧身让开。
“陛下口谕,”秦枭声音不高,“林昭以待考监生身份入驻,三日内参加院试首关。”
话落,他松开手,转身走了。背影像块铁板,压得空气都低了几分。
林昭站在原地,青衫未掸尘,怀里揣着系统刚生成的《江南三年亩产对比图》。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动他袖口补丁。
监内静得出奇。三排监舍围成个口字,中间是监堂。左侧十几人低头抄书,笔尖沙沙;右侧一群紫袍玉带的年轻人聚在檐下,指指点点;正前方几人坐着喝茶,眼神不动声色地扫来扫去。
寒门苦读派,士族纨绔派,中立观望派——系统光幕一闪,自动标注三方势力分布。
林昭没动,只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
“哟,这不是那位会修桥的林秀才吗?”一声笑从右边传来。
李元辉踱步而出,金丝绦垂在胸前,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他身后几个监生哄笑起来。
“听说你在扬州拿算盘当笔杆子,可曾写过诗?”他扇子一合,敲在掌心,“咱们国子监不考水泥配比,要考的是经义策论、诗词歌赋。你这泥腿子,怕是连平仄都分不清吧?”
没人接话。
林昭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监舍走。
“躲什么?”李元辉提高嗓门,“莫非真只会搬砖砌石?”
林昭停下脚步,回头:“你会种地吗?”
“什么?”
“你会修渠吗?会算灌溉流量吗?会看土壤酸碱度吗?”林昭语气平稳,“不会的东西,不代表没用。会吟几句歪诗,也不代表治得了国。”
四周瞬间安静。
李元辉脸色变了变,冷笑道:“好一张利嘴!那我倒要看看,三日后院试,你拿什么写题——拿你的算筹?”
林昭没再理他,推开一间空舍的门,进去,关门。
天黑前,系统提示弹出:【任务发布:院试首关——三日内完成《农政赋》一篇,要求骈体文风,内容务实,不得偏离古代认知框架。】
下方备注:当前技术适配度65%,建议引用古籍佐证,避免被斥为“异端邪说”。
林昭吹亮油灯,铺开纸。
他调出系统数据模块,提取“双季稻推广效益模型”,转化为“深耕接茬,岁收两熟”之说;将“轮作休耕”改写为“地力再生,五谷循环”;又翻出《齐民要术》《四时纂要》摘录语句,穿插文中。
写到一半,系统警告弹出:【“化肥”概念超前,建议改为“粪肥精施”或“绿肥掩青”。】
林昭删掉原句,改成:“今苏湖之地,旱蝗不侵,赖有粪土深耕、豆麦更替之法。”
三更天,全文落笔。八百言,无一句虚浮,字字有据。
他合上稿纸,靠在椅背上闭眼。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次日清晨,监堂鸣钟。
所有监生列席,案几摆正,笔墨齐备。主考官尚未到场,但气氛已紧绷。
林昭坐在靠前位置,取出昨夜写好的《农政赋》,平铺案上。
李元辉斜眼一瞥,忽然抬手拍桌:“哎哟,这不是抄来的吧?”
话音未落,一名仆役端着墨盒经过,猛地一个踉跄,整盒浓墨泼在林昭稿纸上!
墨汁迅速晕染,字迹模糊一片。
满堂哗然。
“哎呀,小人该死!”仆役跪地磕头,却被李元辉挥手赶走。
“啧啧,可惜了。”他冷笑,“看来今晚还得重写,赶得及吗?”
林昭低头看着被毁的稿纸,没说话。
他伸手捡起断成两截的毛笔,蘸了蘸残墨,在光滑木案上提笔就写。
第一句:“昔神农尝草,后稷教耕,天下以农为本。”
楷书起笔,端正有力。
第二段转入行书:“今岁旱蝗频发,赤地千里,而苏湖不饥者,何也?盖因地尽其利,时顺其序。”
笔走龙蛇,毫不迟滞。
最后一段隶体收尾:“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识荣辱。欲安社稷,先固根本。”
字如刀刻,气势贯通。
全场鸦雀无声。
有人盯着他手腕,发现竟无一丝颤抖;有人低头对照自己写的赋,越看越心虚。
系统提示浮现:【《农政赋》完成度98%,民心值+500,解锁“文书速记”辅助功能。】
林昭放下断笔,墨痕未干。
就在这时,监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杂乱无章的那种,而是沉稳、规律、带着某种压迫感的节奏。
每一步落下,地面仿佛都震一下。
林昭抬头看向门口。
阳光斜照进来,映出一个高大身影。那人穿着深绯官袍,胸前绣着仙鹤补子,左手扶着一本蓝皮册子,右手握着一支紫毫笔。
他站在门槛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林昭身上。
然后,他迈步进来,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监堂:
“谁写的这篇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