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还在耳畔,火漆公文上的“玉门告急”四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林昭心头。他刚从城南回来,袖子里还揣着那张《官道选址算法》图纸,脚步还没站稳,就听见府衙前人声鼎沸。
阿福一路小跑追上来,气喘吁吁:“东家!出事了!老农们全堵在府衙门口,说您搞的双季稻是‘妖稻’,坏了地脉,要毁了今年收成!”
林昭脚步一顿,眉头没皱,也没说话,只把图纸往怀里又塞了塞,整了整衣领,抬步朝人群走去。
府衙前的石阶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几十个老农扛着锄头、扁担,有的蹲在地上磕烟斗,有的拄着拐杖来回踱步,脸上全是怒气。一个白发老头站在最前头,手里攥着一截断犁,声音沙哑却响亮:“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一季稻养三代人!你一个念书的娃娃,拿个铁盒子嘀嘀咕咕就算懂土了?荒唐!”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就是!我爹种了一辈子田,连化肥都没见过,不也年年有粮?你这‘双季稻’听着就不正经,分明是要抢我们口粮!”
“别听他忽悠!什么‘系统解锁’‘科技种植’,都是骗人的西洋把戏!”
林昭走到人群边缘,没急着开口。他扫了一眼,发现不少人其实是佃户,年纪不大,眼神里带着犹豫。真正闹得凶的,是那几个七八十岁的老把式。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上半截矮台阶,声音不高,但清楚:“各位说得都对。种田靠经验,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哪一条不是血汗换来的?我不否认。”
人群安静了些。
“但我问一句——你们有没有测过脚下的土,到底还能不能多长一季稻?”
“测?”刚才那个白发老头冷笑,“土还能测?你是说拿罗盘看风水吗?”
林昭没笑,回头对阿福说:“把仪器拿来。”
阿福赶紧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铜壳方盒,表面刻着细密纹路,中间嵌着一块磨光的石英片。林昭蹲下身,掀开一块田边的浮土,将探针缓缓插入地下三寸。
众人屏息看着。
片刻后,石英片上浮现出几行刻度般的红痕,伴随一声轻响。
林昭举起盒子,朗声道:“氮含量中等偏上,有机质丰富,酸碱适中,土壤活性良好——这块地,连作两季没问题,第三季才需轮休。”
没人说话。
“这玩意儿哪来的?”终于有个年轻人忍不住问,“真能信?”
“不信可以查。”林昭把盒子递过去,“谁会看土,谁来试。它不认人,只认土。”
几个年轻佃户围上来,轮流操作,发现每次插进不同地块,数据都有变化。有块板结严重的地显示“地力枯竭”,顿时引来一阵低呼。
“我家那块……真是这样?”一人喃喃。
白发老头却不买账,猛地一跺拐杖:“花里胡哨!自古靠天吃饭,哪有靠铁匣子吃饭的?你要是真有本事,敢不敢比一比?”
林昭看向他:“怎么比?”
“五亩地!”老头指着远处一片刚翻过的水田,“一半按老法子种单季,一半按你的新法种双季。同一天插秧,同一口塘放水,同一批种子——百日之后,看哪边收得多!要是你赢了,我当众磕头认错;你要输了,就把这破盒子砸了,滚出扬州!”
周围哗然。
有人骂老头太狠,也有人点头称好。
林昭没犹豫:“行。但有个条件——输的人,不仅要认错,还得把试验结果抄十份,贴满十里八乡的村口。”
老头一愣,随即咬牙:“成交!”
话音刚落,识海中一道微光闪过:
【触发任务:亩产竞赛】
目标:在同等条件下,双季稻亩产超越传统单季稻
奖励:水利灌溉图谱(进阶)
失败惩罚:民心值-200
林昭没吭声,只对阿福说:“记下来,哪块地,谁划的界,谁见证的。明早就开始。”
“等等!”又一个老农跳出来,拦在田埂上,“谁准你们动犁的?这地是我家的!我不许!”
林昭看着他,没动怒,也没退。
他转身从阿福手里接过一把旧犁,木柄磨得发亮,铁铧有些钝了。他扛起犁,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试验田。
太阳已经偏西,光影斜照在他肩头。
他在田头站定,把犁尖扎进泥里,用力一推,一道笔直的沟壑便裂开在泥土中。
他回过头,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今天这一犁,不是为了争输赢。是为了试试,能不能让娃儿们冬天多吃半碗饭。你们可以骂,可以看,可以拦——但别挡住想活的人。”
风掠过空旷的田垄,吹动他的衣角。
没人动。
过了几秒,那个白发老头突然咳嗽两声,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他盯着林昭犁出的第一道沟,看了很久,忽然弯腰,捡起了另一把丢在地上的犁。
“我家……也算一份。”
有人跟着应了一声:“我家也试!”
“我也来!”
阿福赶紧掏出纸笔记名字、划地界。林昭继续往前推犁,动作不快,但稳。泥土翻卷的声音规律地响起,像某种古老的节拍。
远处,一群孩子扒在田埂上看热闹,其中一个模仿着林昭的样子,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线,嘴里念叨:“双季稻……五月插,八月收,九月再插一轮……”
天色渐暗,晚霞映在未灌水的田沟里,像流淌的铁锈。
林昭停下犁,擦了把汗,看着眼前两条并行的田垄——一边深,是新法深耕;一边浅,是老法轻耕。两行沟渠平行延伸,仿佛两种命运在此交汇。
“阿福。”他说,“从明天起,每天卯时记录气温、湿度、灌水时间。每五天取一次土样。这次不只是为了赢,是为了留下一套实打实的种法。”
“明白!”阿福挺直腰板,“我都记下来,以后印成小册子,叫《林氏种稻十三讲》!”
林昭笑了笑,没接话。
他望着那两道犁沟,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被暮色吞没。
这时,一个年轻佃户提着灯笼走过来,小心翼翼问:“林公子……要是……我是说万一,双季稻真成了,明年能不能教我们全家?”
林昭点点头:“只要你肯学,我不收一个铜板。”
那人咧嘴笑了,转身就往村里跑:“娘!咱家明年要种双季稻了!”
笑声惊起几只归巢的麻雀。
林昭站在原地,手扶着犁把,指节因长时间用力微微发白。远处,最后一缕阳光落在他肩头,像披了件看不见的战袍。
阿福凑过来,低声说:“东家,那边几个老头还在嘀咕,说要找族长开会,联合抵制……”
林昭嗯了一声,目光仍盯着田里。
“让他们开。”他说,“事实比族规跑得快。”
他弯腰捡起一撮刚翻出的黑土,在掌心揉了揉,感受它的湿度和颗粒。
然后轻轻撒下。
土落进沟里,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