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手还悬在半空,玉佩贴着她的掌心微微发烫。林昭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手仍伸着,像在等一个答案。
她盯着那块灰青色的玉片刻,终于抬眼:“你真的……见过我父亲画的那幅图?”
话音落下的瞬间,鸡鸣第二声划破天光。
林昭还没来得及回应,远处桥头传来阿福的喊声:“林大哥!老匠人们又闹起来了,说竹筋补桥是糊弄鬼神,不肯进工坊!”
林昭收回手,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玉佩的事暂时压下,眼前的事更急。
“走吧。”他对苏晚晴轻声道,“修桥的人等不了。”
---
工坊外,七八个老师傅围成一圈,手里攥着竹条直晃荡。
“这玩意儿能撑几年?”一个秃顶老头把竹筋往地上一摔,“我们祖上三代修桥,哪次用过草木当梁柱?你们读书人懂个锤子!”
阿福蹲在地上,脸憋得通红:“可林大哥说了,这是古法复原,叫‘筋泥术’,《考工记》里有记载——”
“放屁!”另一人打断,“《考工记》我背过三百遍,从没听过这词儿!”
林昭走进人群,没辩解,只朝阿福点点头。
阿福立刻起身,搬出三块巴掌大的石板试块,分别标着字:普通石料、旧式灰浆、竹筋水泥。
“来,谁敲?”林昭问。
老工匠们互相看看,秃顶老头冷笑着抄起铁锤:“行啊,我倒要看看这‘神技’碎不碎得快些!”
第一锤砸在普通石料上,咔嚓裂开。
第二锤下去,旧式灰浆崩出大坑,表面剥落。
轮到第三块,锤子落下时众人屏住呼吸。
叮——
一声脆响,火星蹦出,但石面只留下浅白印子,纹丝未裂。
老头愣了,加力再砸两下,结果一样。
围观工匠凑上前摸了又摸,有人低声嘀咕:“这……还真扛得住?”
林昭这才开口:“竹子中空有韧,编网入浆,就像人身上的筋骨。咱们不用它做主梁,只用来抗拉防裂。你们看便民桥补过的那段,三个月了,车马压过几十趟,裂口没再扩一分。”
没人接话。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怕翻车。要是这桥塌了,责任我全担;要是成了,功劳全是你们的。手艺在你们手上,我只是搭个架子。”
良久,秃顶老头把锤子递还给阿福:“教吧。从头开始。”
---
当天下午,培训正式开始。
林昭把工序拆成五步:选竹、剖条、编网、拌浆、涂抹。每步设一个示范位,阿福带头操作。
“竹要三年生的毛竹,太嫩不结实,太老易脆。”阿福一边削竹一边讲,“剖条得顺着纤维走,宽窄一致,不然受力不均。”
老工匠们起初笨手笨脚,编出来的网歪七扭八。有人急得甩工具:“这比织渔网还难!”
林昭不催,只每天巡场,发现问题当场纠正。有时他伸手比划动作,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蓝光——那是系统在提示标准姿势。
“手腕别僵,像捋猫毛那样顺劲儿。”他对一个老大爷说。
那人照做,果然顺多了。
三天后,第一批十人已能独立完成修补作业。第五天,他们主动要求上桥实操。
林昭带人检查北侧拱顶,发现裂缝又有细微扩展。
“不是材料问题。”他蹲在桥面,手指抚过石缝,“是漕船靠岸时震动太大,地基微沉。”
“那就加墩?”阿福问。
“加。”林昭点头,“双层竹筋网加固,再在上下游各添半截缓冲石墩,减震分流。”
方案定下,施工由老工匠领头,林昭只站在边上指导。
一天一夜连干,桥体恢复稳固。完工那一刻,秃顶老头坐在桥沿,一手抚着新抹的浆面,一手拍着桥身,喃喃道:“活了……这桥真活了。”
---
当晚,林昭独自留在工坊整理资料。
识海忽然亮起:
【检测到“民间建造力”指数达标】
【工匠团队培养成功】
【解锁新模块:火药配方基础(初级)】
他盯着光幕看了几秒,没笑,也没动。
片刻后,他调出“火药配方”页面,快速浏览成分比例:硝石七分,硫磺一分,炭末二分。备注写着:“适用于开山凿石、清障爆破,严禁军用。”
他合上界面,走到窗前。
桥头灯笼还在亮,几个年轻工匠蹲在那儿练习编网,动作越来越熟。
阿福披着外衣走过来:“明天还要教第二批人,您去歇会儿吧。”
“嗯。”林昭应了一声,却没动,“你说,这些手艺,以后能不能传到北边?”
“北边?你是说玉门关那边?”
“对。那里山高路险,修路最难。如果能让当地匠人自己会这套法子,就不必事事等朝廷拨人。”
阿福挠挠头:“可咱们才刚教会这批人,哪顾得上那么远?”
“总得有人先想。”林昭望着桥,“桥能修一次,也能修千次。关键是,得有人接着修。”
阿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要不……让我去?我能教。”
林昭摇头:“现在还不行。你还没真正独当一面。”
“那我练!”阿福一挺胸,“今晚我就熬夜编三张网,明早给您验收!”
林昭瞥他一眼:“别逞能。明早还得带队测新一段地基。”
“知道啦!”阿福咧嘴一笑,转身跑了两步又回头,“对了,老张头刚才偷偷问我,能不能让他孙子也来学?说是想以后当个‘竹筋匠’。”
林昭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告诉他,欢迎。”
---
第七天清晨,最后一批工匠完成考核。
林昭站在桥中央,面前摆着一张新制的说明牌,上面写着“竹筋水泥修补工艺流程图”,底下署名是“扬州工匠联合会”。
“以后谁想学,照这个来。”他说,“不收钱,也不设门槛。只要肯干,就能上手。”
秃顶老头走上前,递给他一本手抄册子:“我们几个合计着写了本《竹筋修桥手册》,虽然糙了些,但步骤都记全了。您……给看看有没有错漏。”
林昭接过,翻开第一页,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极认真。
他抬头:“这名字,是谁起的?”
“我。”老头有点不好意思,“叫‘匠新生’三个字,意思是……老手艺也能长新芽。”
周围一片安静。
林昭轻轻合上册子,点头:“好名字。”
就在这时,苏晚晴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秦枭派人送来的。”她把信递过去,“说七日期限到了,要你交赴西北的初步构想。”
林昭接过信封,没拆。
他回头看了一眼便民桥,桥面上有孩子跑过,脚步声清脆。
然后他转向阿福:“今天开始,你负责监督所有后续维护。有问题,按流程处理。”
“明白!”阿福站得笔直。
他又看向老工匠们:“各位师傅,拜托了。”
老头挥挥手:“走吧。这儿有我们在,塌不了。”
林昭终于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四个字:
**“速拟方案。”**
他捏着纸角,目光落在桥头那块新立的说明牌上。
风一吹,牌子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