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发现墙壁上有一个凹槽,探春觉得凹槽与宝玉的通灵宝玉很相似。
宝玉将信将疑地取下颈间的宝玉,小心翼翼地往那凹槽里放去。竟是严丝合缝!仿佛这凹槽就是为这块玉量身打造的一般!宝玉下意识一拧,“咔哒……哗啦啦……”
一阵机械运转的沉闷声响从墙内传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面看似完整的残垣,竟缓缓向内旋转,露出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暗门!
没等大家看清里面的情况,众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喷嚏。
一股混合着土腥与陈腐气息的冷风从洞内吹出,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进去吗?” 碧玉声音微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林瑾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目光坚定:“既然到了此地,岂有不探之理?我打头阵。” 说着,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军中匕首,率先弯腰进入。
柳湘莲紧随其后,接着是探春、冯紫英,宝玉则护着黛玉和碧玉走在最后。
洞内初时狭窄逼仄,行得十余步后,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室。石室中央,一件物事在微弱的光线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副悬挂在石壁金属钩上的铠甲!
这铠甲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非金非玉的光泽,造型古朴流畅,仿佛一体铸成,几乎看不到寻常铠甲的甲片拼接痕迹。
冯紫英和柳湘莲被铠甲吸引,想伸手摸。
探春道:“别摸,一摸说不定就变成灰了!”
碧玉也说:“这铠甲太精妙了,看起来很轻薄,是蚕丝做的!”
黛玉仔细看看,说:“这个蚕丝非常坚韧,应该可以不会变成灰。”
柳湘莲上前,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又用手指摸了摸,他说:“很有韧性!”
宝玉用手拉一下,铠甲竟然纹丝不动!“噢!好奇怪,这么结实吗?”他又使劲拉一下,还是不变形。
林瑾身为军人,对兵器铠甲自然熟悉,他上前仔细观看,又伸手触摸,只觉触手冰凉坚韧。“好奇特的铠甲,我从未见过此种材质与工艺。”
冯紫英也上前,用力捏了捏甲叶边缘,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咋舌:“好生坚韧!怕是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林瑾:“的确如此!这铠甲像新的一样!”
黛玉说,“我听说有天衣无缝铠甲,难道这个就是?”
柳湘莲沉吟道,“上古传闻,启王能克强大之有扈氏,除却大义名分,或许亦依仗了非凡之物。我曾于某部残卷中见得‘天衣无缝’神甲之零星记载,描述与此甲颇为相似……坚韧无比,浑然天成。当时,我以为是神话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林瑾和碧玉也点头称是,“对对,我们这里也有传说,大家都以为是假的。”
在铠甲旁侧的石台上,安静地放置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石匣。
这石匣形制古朴,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也没有锁孔,仿佛是一块完整的石头雕成。
林瑾上前,试图打开,那石匣却沉重无比,且浑然一体,任凭他如何用力,匣盖纹丝不动。
冯紫英接过,运起内力,双手扣住匣盖边缘,猛地发力!他臂力惊人,便是寻常铁箱也能掰开,可这石匣依旧毫无反应。
他又试着摔、砸,那石匣不知是何材质,坚固异常,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宝玉看得气闷,跺脚道:“什么破玩意!费了这么大劲打开门,却是个打不开的匣子!不要也罢!”
林瑾却摇头,目光灼灼:“不然!此物藏得如此隐秘,又有这般精巧机关守护,匣内定然藏着极大的秘密!”
黛玉轻抚着石匣冰凉的表面,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与安宁,柔声道:“或许……此物与我们无缘。既然打不开,不如就让它继续留在此处,等待真正有缘之人来开启吧。”
宝玉听了,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妹妹说得是,放回去吧,我们走。”
一直沉默旁观的柳湘莲,此时却突然开口:“等等。” 他走上前,绕着石匣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过石匣,又缓缓看过在场每一个人,沉声道:“机缘一事,玄妙难言。此门因宝兄弟之玉而开,已然说明我等与它有缘。既然发现了,不妨再试一次。依我看,不如我们每人依次上前,诚心祝祷,若真是有缘人,便能开启此匣。或许,开启之钥,并非实物,而在于心。”
此法虽显玄妙,但在当前情境下,却成了唯一的尝试。众人互望一眼,皆点头称是。
林瑾率先上前。他性格爽朗果决,军中习惯让他更信赖力量与行动。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掌稳稳按在石匣两侧,臂膀微微用力,心中默念:“若林家先祖英灵在此,后辈林瑾,恳请开示!” 石匣冰冷沉寂,毫无反应。他摇了摇头,退到一旁,眉头紧锁。
接着是冯紫英。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躬身一礼,言辞恳切又不失世家子弟的圆滑:“晚辈冯紫英,误入仙家宝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今遇神物,心向往之,祈请一见,必当恭敬。” 礼数周全,言语得体,可惜石匣依旧毫无动静。
探春勇敢上前,她毫无惧色,眼神清亮,朗声道:“上古先贤,遗泽于此,必有深意。晚辈贾探春,愿承先贤之志,解此谜题,望得指引!” 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那份不让须眉的胆魄令人心折,奈何石匣仍是无动于衷。
碧玉在众人鼓励下,怯生生地上前。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贴在石匣上,声音温柔得如同耳语:“蚕神娘娘在上,林家后世女儿碧玉,在此祷告,请您……请您显灵……” 她的祈祷充满了敬畏与一丝不安,石匣依旧沉默。
轮到宝玉。他心思单纯,并无太多杂念,只想看看这匣中究竟藏着怎样的奇物或文章。他走上前,并未如他人那般郑重祈祷,只是好奇地围着石匣看了看,然后学着样子将手放上,心中想着:“这石头匣子倒是别致,不知里面是珍珠宝石,还是蝈蝈笼子?快打开让我瞧瞧吧。” 他想法天真烂漫,石匣却似不通灵性,毫无反应。
最后,连提议者柳湘莲自己,也凝神静气,上前尝试。他摒除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于石匣之上,试图以自身超越常人的灵觉去感应、去沟通。他相信万物有灵,尤其是此类上古遗存,更需精神层面的契合。然而,任他如何感应,石匣仍如古井无波,沉寂得令人失望。
一时之间,石室内气氛有些凝滞。众人方法用尽,皆是无功而返,不禁感到些许沮丧与茫然。
最终,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自始至终安静立于一旁,眉宇间带着思索与一丝了然的黛玉身上。
“林妹妹,” 宝玉轻声唤道,眼中带着鼓励,“就剩你了,快去试试!”
黛玉本不抱希望,她自觉与这些神异之事并无干系。但在众人,尤其是兄长林瑾和宝玉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她略一迟疑,还是缓步上前。她步履轻盈,走到石台边,伸出纤纤素手,那手腕上一点天生的黛色胎记,在石室昏黄的光线下,似乎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暖意。
她并未像他人那般急切祈求。只是心绪放空,一片澄净自然,带着对这份未知机缘的尊重与一丝探究其奥秘的好奇,轻声祝祷,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上古遗泽,沉寂千载。若晚辈黛玉,真与此物有缘,恳请开示于我吧。”
话音甫落,异变陡生!
那原本严丝合缝、坚不可摧的石匣,竟发出“咔”的一声清脆响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匣盖自动向上弹开了一条明显的缝隙,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的气息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开了!真的开了!” 宝玉第一个惊呼出声,激动地抓住身旁探春的胳膊,嘴巴张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黛玉,眼中充满了纯粹的惊喜与与有荣焉的骄傲。
众人皆惊,连一向冷静的柳湘莲眼中也闪过极大的震动。林瑾更是虎目圆睁,看着自己的妹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她的不凡。碧玉掩住了嘴,眼中又是惊讶,又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黛玉自己也吓了一跳,心怦怦直跳。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她定了定神,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掀开了石匣的盖子。匣内并无想象中的珠光宝气,耀眼光芒,只有两卷以不知名丝帛制成的书册,静静地躺在那里,书册旁,还有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同样材质的信函。
她小心翼翼地先取出那封信函,入手只觉得丝帛柔韧异常,历经岁月竟不腐不脆。展开信函,上面的字迹清秀隽永,笔划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悠远气息,仿佛书写者的精神仍凝聚其上:
“后世有缘人启:
吾名黛瓃,承蚕神娘娘遗泽,执掌天工织造,通晓万物经纬之理。吾立此‘天工苑’,非为私藏,唯愿将蚕神恩泽,无偿传于世人,使天下寒者得衣,贫者得业,共享温饱,此乃吾毕生所愿。吾更穷尽心血,研习蚕神大人所传‘天衣无缝’之术,本欲以此无上神通,织就庇护苍生之锦,阻兵戈于未起,御灾荒于无形。
然,世事难料,夏桀无道,残暴不仁!彼窥得此术玄妙,竟欲强夺之,用于征伐侵略,欺压良善,以满足其一己私欲,铸就赫赫凶名!
吾心痛甚,日夜难安,岂容此圣洁济世之术,沦为暴虐杀戮之器?此非蚕神本意,亦非吾愿!故,万般无奈之下,吾亲手毁去关键图谱,收回‘天衣无缝’之神通,令夏劫之野心,终成空谈,镜花水月!
今大限将至,特留此《天工织要》与《天衣无缝技术》残卷于此,藏于秘境,以待有缘。得此匣者,即为天工传承之人。望汝谨记吾言:
《天工织要》所载,乃普惠众生之织造、印染、机巧之法,并无神力依附,当无偿广传于天下,泽被苍生,使技艺流传,此乃根本。
而《天衣无缝》之术,夺天地之造化,蕴藏非凡之力,可触物质本源,重衍经纬。用之正则护国安民,造福社稷;用之邪则乾坤颠倒,祸乱天下!
吾辈后人,当以救民水火、匡扶正义为己任,慎用此力!
若遇明主贤君,心怀天下,志在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者,方可慎用之,以其力,护佑该护佑之人,终结该终结之乱,助其四海升平,稳固乾坤;若逢昏君暴政,生灵涂炭之时,宁可永封此术,令其长埋于此,亦不可使其重现人间,助恶人为非作歹!
此非儿戏,关乎天下气运,苍生祸福。
神物有灵,择主而侍。望尔等善用之,勿负蚕神娘娘之恩,勿负吾黛瓃之望!”
得我传承,承我因果。切记!切记!
—— 黛瓃 绝笔”
信末,并无年月,只有一个淡淡的、仿佛以自身精血点染的指印,形状竟与黛玉腕间的黛色胎记有几分神似!
信读完了,石洞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可闻。上古的秘辛、先贤的慈悲、决绝的选择、沉重的嘱托……字字句句,如黄钟大吕,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信中提及的“夏桀”,乃是夏朝亡国之君,以暴虐闻名,而这“黛瓃”竟能与之抗争,保全神技,其风骨气节,令人肃然起敬。
他们无意中闯入的,不仅仅是林家失落的祖地,更是上古蚕神传人留下的惊天秘密与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传承!
黛玉手捧着那两卷看似轻飘飘的丝帛书册,此刻却觉得重若千钧,几乎要拿捏不住。
“黛瓃”之名,与她仅一字之差,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位先祖的济世情怀、对力量的清醒认知、以及在强权面前的铮铮风骨,都让她心潮澎湃,一股莫名的、沉甸甸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瞬间淹没了最初的惊慌。
她终于明白,为何只有自己能打开这石匣,这或许不仅是血脉或名字的缘分,更是一种跨越了漫长时空的使命托付。
宝玉见黛玉神色凝重,轻轻从她手中拿起那本《天工织要》翻了翻。里面记载的纺织技法、染料配方、器械改良,无不精妙绝伦,远胜当代,若推行于世,确能活人无数。
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本《天衣无缝技术》残卷,其中涉及的原理玄奥莫测,许多术语和图解他一时难以理解,仿佛在阅读天书,但信中那句“救民水火”、“重整乾坤”、“慎用此力”,却如惊雷般深深触动了他赤子纯净的心弦。
他想起伯邑考之冤,想起哪吒之殇,想起朝歌的黑暗与沿途所见百姓的苦难,一个此前未曾细想的念头逐渐清晰:或许,他们这些年轻人,除了悲伤、愤怒与自保,也能凭借所得,为这苦难的天下,为那些沉默的苍生,真正做些什么。
柳湘莲目光深邃,他想的更多、更远。这“天衣无缝”之术,若能参透,其应用恐怕远超一副铠甲。或许能打造出无形屏障、瞬息千里的传讯之物、乃至更多不可思议的器械……其力量若能用于军备,或可打造一支无敌之师。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疯狂觊觎,尤其是朝歌那位日益骄纵的妖妃和她背后隐藏的势力,若被他们得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可能掀起的腥风血雨。
冯紫英则面露兴奋之色,抚掌道:“此真乃国之重宝,无价之藏!《天工织要》若能献于朝廷,推广天下,可富国强民;而这‘天衣无缝’之术,若能善加研习利用,于安邦定国,更是莫大助益!于国于民,皆是大幸!”
他言语间已开始思量如何将这发现转化为实在的功业与益处,这正是他世家子弟思维的自然流露。
探春与林瑾亦是激动不已,深感此行不虚,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林瑾摩挲着那件冰冷的“天衣无缝”铠甲,眼中闪烁着军人的热切。
探春则更关注《天工织要》,认为那是更切实可行、能惠及当下的宝物。
黛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澎湃思潮。她将书册和信函小心翼翼地收回石匣,合上盖子。那石匣再次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她转过身,面向众人,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决断,目光清澈而坚定,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如今可以确定,这件铠甲便是先祖信中所提的‘天衣无缝’铠。然,黛瓃先祖遗命如山,字字千钧,关乎天下气运,绝非我等可以私相授受或轻率处置之物。”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之事,出我之口,入尔之耳,需立誓严守秘密,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风声!否则,非但不能造福百姓,恐反招致弥天大祸,陷天下于动荡。一切,需从长计议,谨慎行事。”
众人见识了石匣开启的神异,读了黛瓃的先知灼见,此刻对黛玉的话无不凛然称是。
他们深知,这桑云山深处的偶然发现,这源自上古的传承与嘱托,已经将这几位身份各异、性格不同的年轻人的命运,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并推向了一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未知方向。
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已然落下,而它的核心,正落在了黛玉——这位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韧、智慧超群、胸怀大局的少女肩上。未来的路,似乎从这一刻起,变得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