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数天里。
天空变得越来越压抑,一层层的古怪灰云延伸到视线尽头,空气沉闷得心头的石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杨阳驾驭风神在高空的乌云之下远望,根本看不到尽头。
“轰隆隆~”
墨黑的深处传来闷吼声,像是威胁警告,他不得不返回地面,否则极有可能会被雷霆击成焦炭。
“阳,不用紧张,每次的红月日之后,都会这样。”
大巫老头似乎看出来他的担心,神色泰然的安抚了一下。
这种天象虽然蕴含着神灵的威能,但他活了这么多年,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么。
杨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活在洞穴里,外面就算翻了天,只要山洞没塌,食物足够,都影响不到部落。
但现在部落如此多的建筑和物资,但凡遭到一点打击,必然会造成极大的损失。
还有蔚蓝岛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
那里的盐田和巨石号,可是巨石宝贵的财产,能减少损失当然更好。
想到蔚蓝岛的财产和族人,还有小白,他心情愈发烦躁起来。
“我得大首领,你别再敲鼓了,吵死了。”
这些天杨阳已经跟石骨定下了战鼓的简单用法,节奏急促为攻,沉稳平缓为守,间隔单点为退,双响连击为集合。
这些指令也经由石骨在校场,教给了所有的战士,还做了几次演练,效果很是不错,也能激发战意。
这让大首领很是欢喜,每天没事就在打鼓,连同样喜欢的石山几人都不让碰。
一开始倒是振奋人心,但这么连续振奋,连巨兽都受不了,锤王都咆哮了多次以示抗议。
“嗯,那今天就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石骨恋恋不舍的放下鼓槌,这战鼓可比海螺的声音要狂野多了,甚至觉得这才是他的声音。
杨阳鄙视的瞥了一眼,一个也算的上大部落的最高首领,居然喜欢干些击鼓的活,真是有辱威严。
古力虎也已经带人日夜赶工,终于在降雨之前将第二座巨兽塔楼建好了。
这次速度要快上不少,而且很多细节上在原来的经验上,做了优化,减轻了重量的同时,还增加了坚固性。
甚至将第一座塔楼也更换了一些位置的木料,将一些瑕疵修补完全。
此时,校场南侧的空地,两座窗户封闭的塔楼,正静静的矗立在巨大石台之上。
如同真正的木楼一样,在狂风下纹丝不动。
“昂~”
前些天,萌王带着族群已经回到了棚巢,这种极端天气,战士们和巨兽已经不适合在巨木森林之中停留,被全部召回了部落。
杨阳进入猛犸棚巢看了一下内部的空间,随即将腕龙宝宝和风神、巨鹰的幼崽都安置在里面保护起来。
加上大脚怪一家,一时间竟显得稍微有些拥挤。
这占地极广的部落驻地,对于巨兽们来说,还是有些小了。
丛林间的鸟鸣虫叫悄然绝迹,连树叶都纹丝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
第二日,第一阵风来了。
它不像寻常的微风,而是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呼啸着从天空俯冲而下。
丛林中的树木和灌丛开始剧烈摇晃,发出“嘎吱”的怪响,仿佛在抗拒这股突如其来的暴力。
第三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每一滴都像一颗小石子,敲在皮肤上生疼。
瞬息过后,风势骤然狂暴起来,不再是推搡,而是变成了无数只无形的巨手,疯狂地撕扯着大地上的一切。
古老的大树被吹得弯下了腰,树冠几乎要贴到地面,一些脆弱的枝干“咔嚓”一声被拦腰折断,卷入空中,不知所踪。
暴雨也在此刻倾盆而下,雨点连成了线,继而汇成了瀑布摸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幕,将天与地缝合在一处。
部落中,有石墙和巨树的阻挡,风力稍减,但雨水并没有受到影响,连预留的排水沟槽都瞬间被灌满,碎石地面更是一片泥泞。
杨阳在屋外看着,视线所及,不过数米,远处的山峦虚影和丛林,彻底消失在灰蒙蒙的水汽中。
西面黑水河的水位瞬间暴涨,变成了浑黄的怒龙,裹挟着泥沙和断枝,奔腾着冲向下游,竟也发出不弱于水潮时轰鸣。
下午雨势减小,但天空轰鸣再起,风声、雨声、雷鸣声交织成一片原始的毁灭景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心脏狂跳不止。
到第四日,所有的动静消失,暴雨、雷霆、狂风都已经停止,天色也亮了一些。
地面的积水从高处流走,有些则渗入了地面。
在杨阳的眼中,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天空已是浓墨的颜色,虽然不再涌动,也没有雷光闪耀和怒鸣,但压迫感更加让人窒息。
族人们趁着暴雨暂歇的间隙,取来干草,用麻绳捆缚好,爬上了部落土屋和大厅的顶部,快速修补着漏雨的地方。
“大首领,我带风神去一趟蔚蓝岛,我有些不放心那边。”
几日下来,杨阳心中对那里的担忧,终于让他忍不住要前往巡视,他不知道为人还是为了巨石号,亦或是为了盐田。
总之不去看看的话,他心不安宁。
“好吧,只是……算了,你自己小心。”
石骨知道他既然提了出来,就一定会去做,也阻拦不了,只能答应下来。
西部大地之上的低空。
杨阳驾驭风神,迎着风在快速前进,以它的速度全力施为之下,要不了多久便能赶到。
他们于丛林、沼泽和人高的灌丛之上掠过,一切都是那种死寂、恐怖的末日场景。
地面的枝叶,犹如亡魂般在摇曳,更有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侵入灵魂,让人窒息。
无声的阴影比天威的怒吼更为可怕,像是要将他拉入深渊之中埋葬起来。
“嘎~”
身下风神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态,回首发出了一声巨兽之声,打破了那种死亡气息。
杨阳回神,感受着身下如火炉般的温暖,风神的双翼如同真正的神灵,破开空间的束缚,振翅间的涡流让地面上的草植都产生了褶皱。
他定了定神:
“险些着了魔,只要不是直面真正的天灾,在风神的陪伴之下,我又在恐惧什么?”
“嘎~”
风神的叫声再次响起,似在响应着他的低语,振翅间,迎着风速度再次暴增。
这也是它以强悍的力量予以回应。
西海岸渐渐地近了。
但杨阳并没有因此放心下来,只因前方天际之外的景象让他瞳孔巨震。
看不见海面的尽头一片漆黑。
但最醒目的,却是恒横于天地之间,闪耀着电弧的墨色“巨龙”,那也是唯一的光。
随着继续接近,海风越来强烈,风神已经无需挥动双翅,但速度却更增几分。
风神降低了高度,躲避着席卷而来的飓风,海岸线也已经抵挡。
末日般的景象和轰鸣声也彻底显现在杨阳面前。
在他的感觉中,也终于理解了小白口中的“风暴之龙”的含金量。
“靠,阿布族长是疯了?在这里等死吗?”
他心中燃起了对阿布的怒火,无法想象蔚蓝岛的人以前是怎么撑下来的,只觉得在此等天灾面前,留守岛屿是有多么的愚蠢。
眼前这头恐怖的“天灾巨龙”。
墨染的天空,那只是它展开的巨大鳞片而已,每一片都由风暴漩涡构成,缓慢而沉重地扇动。
而整个海面,就是它蛰伏的躯体,浪涛起伏是它的呼吸,咸腥而压抑的海风也只是它的吐息而已。
然后,它睁开了眼。
一道惨白的闪电,是它撕裂天幕的瞳孔,像神话中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
紧接着,它开始了怒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在杨阳的感官之中,并非是从天幕传出,而是从深海的中心炸响。
无需怀疑,那就是它的咆哮声,也预示着灾难降临。
一声接一声,震得云层滚荡、海水碰撞。
随着它微微的起伏。
尽头猛扑而来的海水化作无形的利爪,在海面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痕迹。
高耸的…海浪…不……那是它移动、翻身时露出,嶙峋如山的背脊和骨刺。
每一座山峰都不可估量,翻滚中露出幽黑的空洞,如同张开的大口,想要将万物都吞噬殆尽。
当这些山脉轰然砸下,大地都在呻吟,古老坚韧的海崖礁石,被瞬间的撕咬粉碎,发出被碾碎的“轰隆”声。
杨阳感受不到暴雨,因为他分不清那是海水还是雨水,反正砸在面庞上都让人生疼。
他将湿润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不敢在耽误,必须要安排岛上的人撤离。
此刻,什么巨石号,什么盐田,什么蔚蓝岛,在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那头“风暴之龙”彻底靠近的时候,也就是大海最疯狂的时候。
它必然会撕咬着周围的一切,在这样的天灾巨兽面前,以人类的渺小,不去陆地蜷缩起来躲避,那才叫真正的愚蠢。
这个世界,对于杨阳来说,能在天灾、巨兽、猎食者猛兽的威胁下还活着的人,比任何东西都有价值,也更加宝贵。
他无法统计,在如此多的生存威胁之下,
这个依靠着狩猎和自然生态为生,人口增长极其缓慢、死亡率极高的世界,
所有的部落人口加起来,是否能达到百万的人口?
他也无法帮助所有人,只能在力所能及之下,视线范围之内,尽可能的让与自己的族人们,能安稳生存。
收起这些凌乱的思绪,风神带着杨阳从起伏的海面掠过,径直落向了正在瑟瑟发抖的蔚蓝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