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部落的部落大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成沉重的岩石。
大厅中央，一堆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是这片寂静中唯一的声音。
外面广场之上的热闹气氛，分毫没有影响到这里。
跳跃的火光将粗糙的岩壁映照得忽明忽暗，一道道巨大的扭曲的影子投射在石墙上面。
正前方，面对着大厅门口的那片昏暗火光之中，是巨石部落高层的座位。
那是一块块石头打磨而成的石座，大首领和大巫坐在中间的位置。
而他们的左右便是部落的其他族长和巫祝们。
杨阳也坐在阴影里，但族人的目光却不时的扫视过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阴影中的他看不清表情，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大厅内的其他人。
四周，同样石块打磨的石座之上，分坐着几个部落的首领。
整个大厅里，只有篝火的爆裂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因一些话题而引起的紧张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烈，还是先说一下你们所说的危机是什么吧？”石骨低沉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赤烈与身旁的古木、灰鹿两位首领对视了一眼，那眼神中交换的是一段血与火的共同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沉重一并吐出，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凝重：
“在南面，那里曾经是一片广袤的丰饶之地，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只有杀戮和疯狂的大旋涡。”
“那里集结了数不清的背叛者和野人部落。他们像是躲在裂谷阴影里的恐狼，不断劫掠我们周围那些弱小的盟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跳动的篝火，仿佛已经跨越了时间长河，回到了历史之中，
“那片土地，并非一直如此，它也曾和北方这里一样，部落林立，生机勃勃，其中遍布的大裂谷为所有人提供了庇护。
我们中的许多部落，还曾与他们定下过部落盟约，共享大地上的猎物，共同抵御凶兽的威胁。”
“但问题，也是因为那片丰饶的大地而起，它吸引来了更多的部落在那里寻求生存。”
赤烈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但猎物是有限的，为了争夺猎场，部落间的争斗反而成了里面的常态。
无数个岁月过去，强盛者崛起，又在内耗中衰败，从未出现一个能平息一切的最强者。
只剩下部落破碎后的灭亡和迁徙。”
他自嘲地笑了笑：
“而我们这几个部落，说白了，都是那场残酷竞争中的失败者。
我们选择了离开，反而在外界找到了生存的地方，慢慢积蓄着力量。
可那些留下的人，他们却走向了另一条路。”
杨阳静静地听着，他无法想象，一个在与天灾、与猛兽搏杀的地方，人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内部的互相残杀而“壮大”起来。
而且按赤烈所说，苍牙、赤蛛应该也是从那里迁徙出来的，怪不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
“那些在争斗中失去部落庇护、心中充满扭曲憎恨的人，成了最危险的火焰。”
赤烈的眼神变得锐利，
“而那片没有了荣耀的土地，更是吸引了大量外界无处可去的流浪战士和被驱逐的野人，将那块庞大地域变成了一个扭曲的混乱之地。
他们为了在争斗中取得胜利，所有部落开始毫无底线地吸收这些心理扭曲的亡命徒，彻底陷入了疯狂。”
“现在的他们，不仅会狩猎野兽，更是抛弃了盟约，将其他部落视作了猎物。
每一次劫掠，都不是单纯的为了生存，也是为了杀戮本身。
背叛、劫掠、杀戮，让那里已经没有了规则和底线，他们彻底变成了野兽。
现在混乱之地的北面，那些劫掠者群落，开始将目标放在了外界的部落和猎场。”
赤烈说完，场面再次冷了下来，都沉浸在他的话语中。
在场的这些人，大概也就一直在啃着兽肉的阿娜大姐没啥感觉了，毕竟她的部落远在极北，八竿子打不着。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准备向北面展开掠夺？难道他们能无视途中那些凶兽的威胁？”
石骨有些不理解，这片大地从来就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任何一头凶兽都能带来伤亡，否则的话他们也不必蜷缩在那里。
“不是准备，而是已经开始了，他们好像找到了驱离凶兽的办法，虽然对巨兽的效果不大，但足以提供一些庇护。”
赤烈的声音很是严肃，表情也带着疑惑，似乎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根据被我们抓住的人所说，是外来的流浪战士从远方带过来的，
那是一种黑色的石头，非常沉重，但拿在手中很是烫手，被他们的首领死死的掌握着。
一般的凶兽在他们接近后都会迅速远离，似乎很害怕这些东西。”
杨阳有些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什么东西能驱离兽类的，难道是什么巨兽的粪便？
“那种东西多吗？”
这是杨阳今晚的第一次开口。
“只有一块，是他们的首领从流浪战士那里抢过来的，被其一直随身携带，而我们的战士数量比起他们来又少很多，根本无法靠近。”
赤烈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没有任何隐瞒。
事情说到这里，杨阳也那边的情况已经全部了解清楚。
“你们是想要巨石的帮助，击退那些人？”
杨阳直接了当的问道，赤烈说了这么多，目的无非就是这个，但巨石可不是苍牙部落，没有与他们有过部落盟约。
“是的，如果能得到你们的帮助，相信消灭他们轻而易举。”
这时灰鹿部落的丸抢先开口道，以那些恐怖巨兽别说击退了，能直接碾碎他们。
“各位首领，恕我直言，巨石虽然有那个能力，但好像并没有必要进行远征吧？”
杨阳的声音变得冷漠无情，但这就是事实，而且不提报酬的要求都是耍流氓。
“这...这...”
丸的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旁边的石座上划拉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却又毫无头绪。
看他那副衰样，杨阳心里好气，你一个首领就这么放弃了？不应该讨价还价的开出价码吗？
孺子不可教也！
只能朝石骨使了个眼色，而石骨又把眼色传递给苍狼。
顿时，苍狼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坐在杨阳身侧的岚，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用手肘悄悄碰他一下，提醒他收敛些。
可指尖还未触及，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
她挣扎了一下，未能挣脱，最终只能红着脸，垂下眼帘，不再动作。
要么说人家赤烈这么年轻就是部落首领了呢？就眼力劲这块绝对没毛病。
只见赤烈霍然起身，直面杨阳，声音洪亮而坦诚，
“不知道需要什么巨石才能帮助我们？只要能办到，我们绝对不会推辞。”
“好，爽快。”
杨阳眼中闪过一抹赞许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却忘了还攥着岚的手腕，察觉到她的轻颤，这才恍然松开，迅速换右手探入怀中。
对面的苍狼，脸色又黑了几分。
“我要这种石头。无论在深山，还是在旷野，只要你们能为我找到它，巨石部落都会提供帮助。”
他拿出来的正是铁矿石，也只有这些资源才能让他动心。
说到底，他想要的，是掌控那些蕴藏着必需物资的土地，岩山还是太贫瘠了。
阿娜首领看到后瘪瘪嘴，她知道巨石非常重视这种石头，却不清楚用途，这让她很是难受。
而且从北部群山运走了那么多，却还是如此渴望，她准备这次回去在大山里再继续寻找，要是能再找到几处，部落未来或许就什么都不缺了。
“当然，”
杨阳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实在找不到，你们还有一个选择，带领族人，全部加入巨石。
巨石的战士，只为自己的族人流血牺牲。”
“放弃部落的传承，非我等所愿。”
古木部落的首领巢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不过，阳首领所要的石头，我们会留心寻觅的。”
他的岁数应该比较大，语调很是醇厚，语速也很慢，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对此杨阳并没有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答应什么，要知道带着巨兽去往南方作战，单单是食物的消耗，就是他们那些部落无法供给的，
更别说还有战士们的武器装备的消耗，巨石的家底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一样不是一点点攒出来的。
与苍牙、赤蛛不同，他们之间一直都有互相帮助，除非做出背弃的举动，否则根本就无法独善其身。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之际，石骨那沉稳如山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僵局。
“几位首领，巨石虽不轻易远征，却也绝不会坐视朋友遭受欺凌。
稍后，我会命人准备一批黑石武器，也能为各位后面的战斗，增添几分助力。”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巨石的立场，又送上了一份实实在在的善意，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赤烈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郁结稍解，他郑重地向石骨行了一礼：“巨石部落的情谊，赤烈记下了。”
他明白，这已是巨石部落最大的让步。
看来，回去之后，哪怕掘地三尺，也必须要找到那种赤褐色的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