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座山比第一座更加陡峭。林晚沿着那些断断续续的标记跋涉了两天,干粮早已耗尽,全靠寻找类似的块茎和偶尔发现的野果维生。疲惫和营养不良让她的脚步愈发虚浮,但那双眼睛却因为希望的微光而显得格外执拗。
第三天午后,她终于攀上了第二座山的山脊。眼前豁然开朗,连绵的群山在脚下铺展,而更远处,第三座山的山腰处,在一片苍翠的掩映下,她隐约看到了一缕极其淡薄的、几乎与云雾融为一体的炊烟。
炊烟!
有人家!
心脏猛地撞击着胸腔,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下。不能激动,越是接近目标,越要谨慎。老太太只说了“老郎中”,并未说明其性情如何,是否愿意救治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她仔细观察那缕炊烟的位置,记下山势和路径,然后并没有直接下山,而是沿着山脊横向移动,寻找更隐蔽的接近路线。她需要观察,需要确认。
下到山谷,再向第三座山攀爬时,她变得更加小心。这里的植被与之前略有不同,出现了更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草药,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香气。
接近半山腰时,她发现了一条被踩踏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蜿蜒通向炊烟升起的方向。小径两旁,偶尔能看到被精心照料过的药圃,里面种植着整齐的植株。
就是这里了。
她潜伏在离小径不远的一丛茂密的灌木后,屏息等待。日头渐渐西斜,山林寂静。就在她以为今天不会有人出现时,小径那头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哼唱,是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一个身影逐渐清晰。那是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头发灰白束在脑后的老者,肩上扛着一把小药锄,锄头上挂着几株新采的草药。他身形清瘦,步伐却稳健,脸上带着一种长期居于山野的疏朗与平静。
这就是老太太说的老郎中?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那老者越走越近,几乎能看清他脸上被山风刻出的皱纹。她该出去吗?直接求救?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老者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他并没有看向林晚藏身的方向,而是微微蹙眉,鼻翼翕动了几下,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
“躲躲藏藏的,出来吧。”老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晚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身上的血腥气和土腥味,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林晚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发现了!他早就发现了!
暴露了!是福是祸?
没有时间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惧,缓缓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老者转过身,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她褴褛的衣衫和满身的疲惫,直抵灵魂深处。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怜悯,也没有敌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株药材的价值。
林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刀,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她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老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低下头,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艰难开口:
“顾阿婆……让我来的。”
老者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她腰间那个被衣衫掩盖、却依然能看出轮廓的硬物上扫过。
“哪个顾阿婆?”他问,语气依旧平淡。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他不认识?还是……故意试探?
“山那边,村子最尾,独居的顾阿婆。”她补充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她病得很重,说……说您或许能救我。”
老者沉默着,没有说话。山林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这沉默几乎让林晚窒息。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她怎么样了?”
“我离开时……很不好。”林晚低声道,想起老太太奄奄一息的模样,喉咙发紧。
老者又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继续沿着小径向上走去,只留下一句:
“跟我来。”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对她身份的质疑,甚至没有问她为何受伤。
林晚愣在原地,看着老者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无措。这就……跟过去了?
是陷阱吗?
可事到如今,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咬了咬牙,她抬脚,跟上了那个疏朗却莫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