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冰冷的溪流,湿透的裤腿像沉重的枷锁。林晚不敢停留,拧干水分便继续向南跋涉。那个石头上的标记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像一片阴云笼罩下来。她不再仅仅警惕着身后的追兵,还要提防这山林里任何可能存在的、未知的眼睛。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不再是松软的林地,而是布满了嶙峋怪石和盘根错节的斜坡。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避免滑倒或扭伤。饥饿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凶猛,伴随着一阵阵头晕。松树皮和野莓提供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
她靠着一棵巨大的杉树喘息,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必须找到食物,真正的食物。她抬起头,目光在林木间搜寻。树冠高处,似乎有松鼠蹿过的痕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又颓然放下。她没有弓箭,也没有布置陷阱的力气和知识。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杉树根部附近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不像是野兽,倒像是……人为?她心中一动,蹲下身,用短刀小心地挖掘。泥土湿润松软,挖了不过半尺深,刀尖碰到了一个硬物。
她动作一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继续小心拨开泥土。那是一个用宽大树叶包裹起来的东西。她屏住呼吸,轻轻打开树叶——
里面是几个沾着泥土、但保存完好的块茎!形状不规则,表皮粗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植物根茎。
是食物吗?还是……陷阱?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是谁埋在这里的?猎人?采药人?那个留下标记的人?这会不会是某种有毒的东西?
饥饿的灼烧感和理智的警告在她脑中激烈交战。她拿起一个块茎,凑近闻了闻,只有泥土和植物本身淡淡的清气味。她用指甲掐破一点表皮,渗出少量乳白色的汁液。
赌一把。
她用小刀削去外皮,露出里面白色的肉质。她切下极小的一块,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味道有些涩,但并无怪异刺激。她强迫自己咽下,然后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饥饿感,身体并无其他不适。
不是毒物!
巨大的庆幸让她几乎虚脱。她不再犹豫,迅速将几个块茎都挖出来,用树叶包好塞进怀里。她不敢在原地处理,强撑着继续前行,直到找到一处隐蔽的石缝,才钻进去,迫不及待地削皮吃起来。块茎水分很足,口感类似山药,虽然味道平淡,却实实在在地填充了她空瘪的胃囊。
吃了两个块茎,胃里有了踏实的感觉,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她将剩下的仔细包好,这是她接下来重要的口粮。
是谁埋下的这些?是善意的储备,还是无意的遗留?她无从得知。但这意外的发现,像是一线生机,让她在这绝望的旅途中,看到了一丝并非来自老太太的、属于这片山林本身的、粗粝而原始的慈悲。
休息片刻,她继续赶路。或许是因为补充了食物,她的观察力变得更加敏锐。她开始注意到一些之前忽略的细节:某处折断的树枝断口很新,指向她前进的方向;一块苔藓被踩踏过,留下了模糊的印记;甚至在一棵老树的树皮上,她又发现了一个刻痕,这次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南方。
这些痕迹非常隐蔽,若非刻意寻找,极易忽略。它们断断续续,不成体系,却似乎都在冥冥中指引着同一个方向。
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一条被某些人熟知的、穿越这片深山的路径?
老太太说的“老郎中”,会不会就住在这条路径的某处?
这个想法让她精神一振。她不再完全像无头苍蝇般乱撞,而是开始有意识地搜寻这些细微的“山痕”。她依旧谨慎,每发现一个标记,都会仔细观察周围,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行。
天色渐晚,她按照一个箭头标记的指引,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岩壁。这里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一堆早已熄灭的灰烬,几块充当坐凳的平整石头。
她不敢生火,只是蜷缩在岩壁下,啃着冰冷的块茎。夜晚的山风很冷,但她心里却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这些标记,这些痕迹,像黑暗中零星的火把,虽然微弱,却让她感觉自己并非完全在孤独地对抗整个世界的荒芜。
她拿出短刀,在岩壁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刻下了一个小小的三角。
然后,她抱着膝盖,望着南方那片沉入黑暗的群山。
第二座山,快要翻过去了。那个传说中的郎中,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