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回来后,岳飞大步流星地走入屋中,他习惯性地走向那张宽大的方案,准备继续研究一下兵法。
然而他的脚步在离方案还有两步之遥时,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瞬间锁定在了方案的正中央。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件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一件看起来像是地图,却又绝非凡品的物事。
岳飞的眉头,在刹那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心如明镜,早上离帐之时,这张方案上除了几本书和一方砚台之外,再无他物。此地是他的中军帅帐,亲兵二十四时辰轮班护卫,没有他的将令,便是蚊蝇也休想飞入。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眼神锐利地扫视了帐内一圈。一切如常帐帘的系带纹丝未动,没有任何被潜入的痕迹。
他缓缓地走到方案前,伸出手将那件异物拈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让他心中微微一凛。
此物非金非石,非丝非帛。触手冰凉质地却异常坚韧,远胜于最上等的熟牛皮,甚至比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机巧之物都要来得奇特。
他将其展开,上面绘制的果然是山川河流的脉络,线条精准,远非寻常画师所能及。但这幅舆图,似乎并不完整,它的左侧边缘,呈现出一种极不规则的断裂状。
岳飞暗自运力,尝试着撕扯了一下那断裂的边缘。然而那物事只是在他指间微微变形待他松手,便又恢复了原状竟是纹丝不损。
他的心中充满了惊疑。如此坚韧之物,究竟是何等神兵利器才能将其从中斩断?又是何方神圣,能有这般通天的手段,悄无声息地将它送入自己的帅帐之中?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他不再独自思量,而是转身对着帐外沉声喝道:“来人!”
一名亲兵甲士立刻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大帅有何吩咐!”
“速去请梁夫人与霍将军前来议事。”岳飞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亲兵应声而起,迅速退出了大帐。
不多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梁红玉与霍去病一前一后,并肩走入了帅帐。
“大帅我来了?”梁红玉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沉静如水,却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霍去病年轻的脸上锐气不减,目光扫过帐内,直接问道:“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岳飞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那半幅奇特的舆图放回方案之上,示意二人上前来。
“这是何物?”霍去病眼尖,第一个上前,伸手便拿了,对着梁红玉说到,大姐也过来看看。
“你们看看此物。”岳飞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方才它便出现在这张方案之上。至于从何而来,我一无所知。”
霍去病闻言,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舆图,反复翻看,感受着那前所未见的材质:“此物绝非凡品。大哥,这等材质……去病闻所未闻。”
“确非凡品。”梁红玉伸出纤指,轻轻触摸着舆图的表面,“而且你们看这断口,平滑异常,绝非撕裂,倒像是被某种无上利器一刀斩开。世间何物,能有这般锋锐?”
“不错。”岳飞微微颔首,“今日白日发生之事,你们也都清楚。那座自海中凭空而现的异岛,已是匪夷所思。如今这半幅来历不明的舆图又出现在我的帐中。你们说,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大哥是说……这舆图,绘制的便是那座异岛?”霍去病脑筋转得极快,立刻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十有八九。”梁红玉接过舆图,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山川走向,“虽只得一半,但观其山脉轮廓,与我等今日远眺所见,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此图不全,另外一半又在何处?”
“正是!”霍去病接口道,“另外一半在何处?又是谁将其放在此处?我军营防卫森严,岗哨遍布,竟无一人察觉,这简直是视我等于无物!”
“我已问过。”岳飞摇了摇头,“今日无任何可疑之人靠近过帅帐。此物便如同鬼魅一般,凭空而现。”
“凭空而现……”霍去病低声重复着,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大哥,大姐,自从那位神秘人上次现身之后,此地便怪事频出。这背后,会不会皆是那人在暗中布置?”
梁红玉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去病所言,不无道理。这一切太过巧合非人力所能解释,究竟是想引我等去往何方?”
“你们再看此处。”岳飞的手指点在了舆图上的几个位置。那半幅舆图之上,竟用朱砂清晰地点出了几个小小的圆圈,像是在标注着什么紧要之地。
“这倒像是一份藏宝图。”霍去病看着那几个朱砂圈,眉头紧锁,“这究竟是天大的机缘,还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帅帐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三人皆是当世人杰,此刻却都对着这半幅诡异的舆图,感到了一丝棘手。
良久,还是梁红玉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她的目光一扫之前的凝重,变得清亮而果决:“大帅此事不可坐视。无论是机缘还是陷阱,我等都需一探究竟,绝不能如此被动,任由他人摆布。”
“红玉有何高见?”岳飞看向她,目光中带着询问与信任。
“必先寻得另外半幅舆图。”梁红玉继续说道,“我想,此图既然只现一半,便说明另一半,定在某个我等应当去接触之人手中。”
霍去病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大姐是说……是在神秘人那里?”
“正是。”梁红玉颔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片海域,除了我军,便只有那神秘人等。若有人意图整合此地所有力量,或是传递同一讯息,那么将一图分为两半,分别交予我等,乃是情理之中最说得通的解释。”
岳飞听着二人的分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与他心中的判断,不谋而合。
“大帅。”梁红玉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她对着岳飞敛衽一礼,“二弟所虑极是,此事诡谲,对方是友是敌,尚在未知之数。若贸然大军接触,极易引发误会,乃至冲突。”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担当:“若大帅信得过红玉,我愿亲率数名精锐,先行一步,前去与他们接触一番。其一,可探明另外半幅舆图是否在他们手中。其二,亦可借机探查,他们是否也遭遇了与我等相似的异事。知己知彼,方能定夺下一步的行止。”
“大姐,万万不可!”霍去病立刻出声反对,神情急切,“对方底细不明,此去凶险难料,万一有失该当如何?此事,小弟愿代劳!”
梁红玉闻言,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看向一脸坚持的霍去病,温言解释道:“二弟,你的勇武,冠绝三军,这一点,大姐从不怀疑。但正因如此,此事由你前去,反而不妥。”
“此话怎讲?”霍去病不解。
“因为你杀伐之气过重。”梁红玉的语气平静而清晰,“我等此去,乃为试探,为交好,为互通有无,而非耀武扬威,更非兴师问罪。你若带队前往,尚未开口,那一身凛然的战意便足以让对方感到威胁与警惕,如此一来,还如何能开诚布公地交谈?于我等探听虚实,并无半分益处。”
她继续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独特的说服力:“而我为女流,此行更能示之以弱,令其放下戒备,不会让他们觉得我等来者不善。如此才能营造出可以平等交谈的氛围。而且……”
她顿了顿,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浅笑,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看向霍去病:“战场之上,冲锋陷阵,大姐远不如你。但若论人心揣度,交涉权变,恐怕你这个只知一往无前的骠骑将军,要稍逊大姐一筹吧?”
霍去病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随即俊朗的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赧然。他知道梁红玉所言句句在理,自己确实不擅长应付这等需要机变应对的场面。
岳飞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看向梁红玉,沉声问道:“红玉此行,有几成把握?”
“只要对方是明理之人,红玉便有十成把握和平接触,九成把握问出舆图的下落。”梁红玉的回答斩钉截铁,充满了自信。
岳飞凝视着她,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