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口透入的些许天光，以及溪流反射的粼粼微光。洞壁潮湿，长着厚厚的青苔，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泥土的味道，偶尔有水滴从钟乳石上落下，发出“滴答”的轻响。
陈默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快一些。
那淡金色的【镇渊】剑意不仅守护着他的心脉和识海，更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自动梳理、修复着他受损的经络和脏腑。这修复方式霸道又精细，就像是用最精密的刻刀，强行将断裂扭曲的通道重新雕刻、贯通，过程难免带来新的、撕裂般的痛楚，但效果显着。
配合苏柒柒输入的温和灵力以及丹药之力，仅仅两天时间，陈默体内最严重的几处内伤已经初步稳定，不再恶化。虽然距离痊愈和动用灵力还早得很，但至少说话、简单活动手指不再那么困难了。
系统也在缓慢恢复，能量储备从“极度匮乏”回升到“严重不足”，核心功能基本可用，只是那个受损的【混沌共生实验场】模组依旧处于半报废状态，暂时指望不上。
这两天，虎妖和烈风轮流在洞口附近警戒，驱赶偶尔靠近的低级妖兽，并带回来一些野果和清水。小银则始终蜷在陈默身边，像个小暖炉。
苏柒柒除了帮陈默疗伤，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赤珏与【镇渊】断剑之间的共鸣。她发现，当赤珏靠近断剑时，不仅共鸣强烈，断剑上那些玄奥的纹路偶尔会亮起微光，似乎传递着某些零碎的信息。她将这些信息片段与自己的前世记忆碎片对照，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
“怎么样？有头绪吗？”陈默靠坐在岩壁上，看着苏柒柒对着断剑和赤珏沉思，忍不住问道。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精神好了不少。
苏柒柒回过神，将赤珏收回，微微蹙眉：“信息很零碎，大多是关于‘镇守’、‘边界’、‘净化’等概念的片段。可以确定的是，【镇渊】全盛时期，是某条极其重要‘边界’的镇守之器，它的使命就是镇压一切试图跨越‘边界’的‘异常’或‘侵蚀’。‘万怨之源’和‘猩红’，应该都属于这类‘侵蚀’。”
“边界？”陈默若有所思，“像国境线？还是像……防火墙？”
“防火墙？”苏柒柒愣了一下，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有些不解，但结合陈默之前偶尔冒出的奇怪词语，大概能理解意思，“有点像。但更复杂。可能涉及世界底层规则、不同维度或者……纪元之间的屏障。”她顿了顿，“赤珏的记忆里，隐约提到过‘上古之约’和‘守门人’，但具体内容缺失了。”
陈默点点头，这信息虽然模糊，但至少指明了方向。“那我们现在算是……继承了这个‘守门人’的活儿？还是只是捡到了前任的装备？”
“恐怕不止是捡到装备那么简单。”苏柒柒看向他，“你接纳了剑灵意志，完成了传承。从你握住剑柄，喊出‘我即镇渊’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新任的‘执剑者’，至少是候选。这份因果，已经绑定了。”
陈默苦笑：“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平白得个神器，原来附带的是这种拯救世界的长期劳动合同，还没工资。”他摸了摸下巴，“不过，既然躲不掉，那就好好干。首先得活下去，然后变强，搞清楚敌人是谁，最后……”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看能不能用咱们的方法，把这‘守门’的活儿，干出点新花样。”
“新花样？”苏柒柒挑眉。
“比如，”陈默咧嘴一笑，虽然扯得伤口疼，“把‘防火墙’升级一下？或者给‘边界’安几个自动防御塔？再不济，给咱们的‘同事’（如果还有的话）发点福利，提升一下战斗力？单打独斗多累啊。”
苏柒柒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你是说……你的系统？”
“宾果！”陈默打了个响指，“系统批发，和镇守边界，理论上不冲突嘛。甚至可以说……专业对口！想想看，如果每一个在边界战斗的修士，都绑定了量身定制的战斗辅助、修炼加速或者专业克敌系统，那效率得提升多少？咱们从能量和因果点里抽成，还能强化自身和【镇渊】，形成良性循环！”
他越说眼睛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韭菜”……啊不，是“战友”在边界线上辛勤“打工”的画面。
苏柒柒有些无语，但仔细一想，以陈默那系统的诡异特性，这想法……说不定还真有搞头？至少比一个人硬扛听起来靠谱点。
“想法很好，但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并且有能力把系统‘批发’给那些可能心高气傲、疑心重重的边界守卫。”苏柒柒给他泼了盆冷水，“而且，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恢复伤势，会合其他人。”
“对对对，饭要一口一口吃。”陈默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对了，系统扫描周围环境，有什么发现吗？追兵动向如何？”
【正在整合虎妖、烈风警戒时带回的信息片段及远距离能量波动探测……】
【东南方向，血煞盟修士活动频繁，搜索模式呈网状扩散，距离本隐蔽点约三十里，正在缓慢接近。】
【西北方向，天机阁修士似乎采用了某种定点监控手段，能量反应隐晦但持久，推测在监视几个关键区域或路径。】
【未直接检测到猩红残渣能量特征，但其可能具备高度隐匿能力。】
【建议：尽快转移。当前位置被发现概率随时间递增。】
“果然找过来了。”陈默并不意外，“血煞盟是明面上的狼，天机阁是暗处的眼睛。咱们这个临时窝点，撑不了多久。”
“你的身体，能承受短距离移动吗？”苏柒柒问。
“慢慢走应该问题不大，只要别动用灵力剧烈战斗。”陈默尝试着动了动腿，依旧疼，但勉强能支撑。“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隐蔽，最好还能有点地理优势的地方，让我把伤养到至少能跑能跳。”
苏柒柒沉吟：“落日山脉外围，这样的地方不多。而且我们还要考虑和十三娘他们会合。”
“系统，根据现有地图信息和能量扫描，筛选符合以下条件的地点：相对隐蔽易守难攻、有水源、远离已知的妖兽巢穴和修士常走路径、距离西北汇合区域不太远。”陈默在心中下令。
【筛选中……】
【符合条件地点：三处。】
【1号地点：废弃矿坑深处。隐蔽性高，结构复杂，但可能残留污浊地气，不利疗伤。】
【2号地点：小型地下溶洞。隐蔽性极高，有地下暗河，但出口单一，易被堵死。】
【3号地点：悬崖中部天然岩缝。入口隐蔽（需攀爬），内有平台，通风采光较好，靠近山涧，但空间相对狭小。】
【推荐：3号地点。综合考虑隐蔽性、安全性、环境适宜度及撤离便捷性。】
“就它了。”陈默拍板，“虎妖，烈风，准备一下，我们天黑后转移。”
虎妖和烈风低吼一声表示明白。
趁着天色尚早，苏柒柒开始在岩洞内布置简单的隐匿和误导阵法。材料有限，只能用一些低阶灵石和就地取材的矿石、草木，但凭借她前世积累的阵法知识，布置出来的效果竟然不错，至少能干扰低阶修士的探差，并留下指向错误方向的微弱灵力痕迹。
陈默也没闲着。他让系统将【镇渊】断剑表面的部分纹路投影出来，然后尝试用自己恢复了一点的、极其微弱的精神力，配合对“镇守”、“秩序”概念的浅薄理解，在洞内地面和岩壁上，刻画一些极其简陋的“剑意符文”。
这纯属他脑洞大开的试验。想法来源于游戏里的“符文之语”和“阵法加成”。他无法直接运用【镇渊】的力量，但能不能借助其“形”与“意”，布置一个简易的、能稍微汇聚正气、驱散邪祟、或者简单预警的“场”？
过程磕磕绊绊。他的精神力如同细丝，刻画起来异常吃力，且经常出错。刻画的纹路也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与其说是符文，不如说是鬼画符。
但奇怪的是，当他将这些歪扭的纹路，按照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更多是直觉的规律连接起来，并以手中断剑为“阵眼”轻轻一点时——
嗡！
地面上那些“鬼画符”竟然同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芒！虽然一闪即逝，但陈默和苏柒柒都清晰地感觉到，洞内原本有些阴冷潮湿的空气，似乎清新了一瞬，那种被山林深处无处不在的淡淡煞气萦绕的感觉，也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有效？！”陈默自己都惊了。
苏柒柒也目露异彩：“你……竟然能引动【镇渊】的剑意来布阵？虽然粗糙得可怕，但原理似乎可行。这像是……将剑意领域微缩固化？”
“误打误撞，误打误撞。”陈默嘿嘿一笑，虽然精神更疲惫了，但很有成就感，“看来这‘守门人’的装备，兼容性还不错，允许自定义插件。”
试验成功给了陈默一点信心。他休息片刻，又咬着牙，在洞口内侧不太起眼的地方，刻画了一个更简陋的、只有三个扭曲纹路组成的微型“预警符文”，并将其与洞口一块特定的、松动的石块做了精神连接。一旦有人触碰或移动石块超过一定幅度，他就能得到微弱的警示。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但心情不错。
夜幕降临。
虎妖在前探路，烈风断后，苏柒柒扶着陈默，小银跟在脚边，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岩洞，没入漆黑的林海，朝着系统标记的3号地点潜行。
夜色是绝佳的掩护。他们避开可能有妖兽活动的区域，专挑难走的崎岖小路。陈默走得龇牙咧嘴，汗如雨下，但一声不吭。苏柒柒尽可能用自己的灵力托扶他，减轻负担。
两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条隐藏在藤蔓和灌木之后的狭窄岩缝，位于一面陡峭悬崖的中部。向下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向上是光滑的岩壁。虎妖先爬上去，固定好绳索，再将陈默和苏柒柒拉上去。进入岩缝后，里面果然别有洞天，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天然平台，一侧有细细的山泉渗下形成小水洼，另一侧通风良好，能看到夜空星辰。
“好地方！”虎妖赞道，“易守难攻，除非会飞或者仔细搜查，不然很难发现。”
众人安置下来。苏柒柒再次布置隐匿阵法，陈默则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服下丹药后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日子仿佛暂时平静下来。
陈默的伤势在【镇渊】剑意和丹药作用下稳步好转，已经可以自行缓慢运转基础功法吸收灵气。他开始尝试更精细地控制那淡金色的剑意，并琢磨着如何将其与自身灵力，甚至与系统功能结合，开发出一些实用的“小技巧”。
苏柒柒除了护法，就是继续钻研赤珏和断剑，并指导虎妖、烈风更有效地收敛妖气，适应山林环境。
小银负责卖萌（并不是）和警戒细小动静。
然而，平静注定短暂。
就在他们转移后的第五天傍晚，虎妖从外面侦查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发现血煞盟的人了，大概十里外，正在扎营。他们好像锁定了一片区域，在拉网式搜索，方向……虽然还没正对我们这边，但按照这个趋势，最迟明天下午，可能会搜到悬崖这一带。”
“多少人？实力如何？”苏柒柒问。
“一个小队，六个人。领头的是个筑基后期，其余五个都是筑基初期到中期。身上煞气很重，不好惹。”虎妖沉声道，“而且，他们好像在沿途做标记，可能是呼叫支援或者传递信息。”
陈默此时已经可以正常行走，闻言眉头紧锁：“不能硬拼。我的战力恢复不到三成，柒柒你对付那个筑基后期没问题，但加上另外五个，虎妖和烈风压力会很大，一旦被缠住，引来更多人或者天机阁，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再转移？”烈风问。
“我们刚在这里稳定几天，再转移风险也大，而且陈默的伤需要静养。”苏柒柒摇头。
陈默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光：“或许……我们可以不用跑，也不用硬拼。”
“你有办法？”众人看向他。
陈默看向自己手中那半截越来越顺眼的青铜断剑，又看了看系统界面上那个虽然损坏但还有些残余功能的【混沌共生实验场】模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点蔫坏的笑容。
“你们说……如果有一队正在执行重要搜索任务、精神紧绷的血煞盟精英，在荒山野岭里，突然‘幸运’地发现了一处‘前辈遗泽’或者‘天材地宝’即将成熟的异象……他们会怎么做？”
虎妖眼睛一亮：“肯定抢破头啊！”
“但如果这‘异象’有点小小的问题，比如会让人产生幻觉、内讧，或者吸引来一些‘热情’的本地‘邻居’呢？”陈默的笑容越发灿烂。
苏柒柒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布置陷阱？用幻阵？还是用你那不靠谱的模组？”
“双管齐下。”陈默搓了搓手，感觉久违的“搞事”热情又回来了，“幻阵为主，柒柒你来操刀，弄得越像那么回事越好。我那模组虽然残了，但搞点小范围的能量诱导、情绪放大，或者给某个‘幸运儿’临时绑定个‘贪婪加倍’的debuff……估计还能凑合用一下。重点是，不能让他们第一时间想到是我们搞鬼，要让他们觉得是‘机缘’本身的危险，或者……是竞争对手下的黑手。”
他看向悬崖下方雾气缭绕、妖兽嘶吼隐约传来的山涧：“我记得，系统扫描说下面有一窝‘幻音蝠’和几只‘铁背山魈’的领地就在附近？晚上它们好像比较活跃？”
虎妖和烈风对视一眼，突然有点同情即将到来的血煞盟小队了。
“另外，”陈默补充道，“陷阱布置在远离我们藏身点的地方，但又要能观察到情况。我们需要确认效果，并在必要时……补刀，或者趁乱获取点情报物资什么的。血煞盟的人，身上应该有点好东西吧？”
计划迅速制定。
苏柒柒负责刻画一个以幻术为主、能模拟微弱灵气波动和宝光的小型复合阵法，并设置几个触发式的简单攻击禁制。
陈默则忍着精神力刺痛，激活【混沌共生实验场】模组的残存功能，设定了一个微弱的“能量诱饵”和“情绪扰动”程序，准备在阵法启动时同步释放。
虎妖和烈风去布置一些物理陷阱，并引导一些“热情好客”的邻居在特定时间前往预定地点。
小银被赋予了暗中监视和传递信号的重任。
一场由重伤员策划的、针对精锐追兵的、充满无厘头风格的欢迎仪式，在夜幕的掩护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陈默坐在岩缝口，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隐约的火光（血煞盟营地），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青铜剑身。
“兄弟，咱们初来乍到，没什么好招待的。”他低声对断剑说，“只好请他们吃点‘土特产’了。希望他们……胃口好。”
断剑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夜色更深了。
山风穿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