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舟悬停在焦黑的地裂边缘，像一头被驯服的狰狞怪兽，安静得有些诡异。它那由破碎骨骼和金属拼凑的船身上，死灰色的光芒已收敛大半，只剩下船首两个空洞处还有微弱的幽光闪烁，仿佛陷入沉睡的邪眼。
陈默拄着【镇渊】剑，在苏柒柒的搀扶下，踉跄着爬出地裂。近距离观察这艘“战利品”，更能感受到它的庞大和那种历经万载依旧不散的阴森气息。船体上那些扭曲的面孔浮雕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哀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与怨恨的味道。
“这东西……真能坐人？”虎妖皱着眉，用爪子戳了戳船体一块凸起的、像是某类妖兽肋骨的部位，触感冰凉坚硬。
“理论上，它算是个‘飞行法器’。”荆十三娘谨慎地绕着怨灵舟观察，“古籍记载，怨灵舟通常有内部空间，用以容纳操控者和储存收集的怨魂。不过……这艘破损严重，内部情况未知，而且……”她看了一眼陈默，“你确定那器灵不会突然反噬？”
陈默感受着识海中那道与怨灵舟脆弱的、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维持的联系，苦笑道：“不确定。但目前它很‘乖’。系统显示控制权限是初级，只能下简单指令。维持压制需要持续消耗我的精神力，而且它本身的‘燃料’——那些怨念能量——正在缓慢流失。我们得抓紧时间。”
他尝试通过系统向怨灵舟下达指令：“打开入口。”
怨灵舟侧面，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由肋骨交错形成的“船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约一人高、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浓郁的阴冷腐朽气息夹杂着隐约的呜咽声从中涌出。
众人面面相觑。
“我先看看。”陈默咬牙，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同时手握【镇渊】剑以防万一。内部空间比他想象的大，约有十平米左右，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地面和墙壁同样是某种暗色的、非金非木的材质，上面镌刻着早已黯淡的符文。空间中央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平台，似乎是控制核心，此刻黯淡无光。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早已化为尘埃的杂物痕迹。没有想象中堆积的骸骨或游荡的怨魂，大概在漫长岁月和破损中消散或转移了。
最重要的是，空间内虽然气息阴冷，但那股直接冲击心神的怨念已经被系统强制压制封印，处于惰性状态，对进入者影响不大。
“可以进，空间够用，暂时安全。”陈默收回神识，脸色更白了一分。维持探查和控制都在消耗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力。
“事不宜迟，进去再说。留在这里更危险。”荆十三娘当机立断，搀扶着使盾修士率先钻入。小银紧跟其后。虎妖抱着烈风，带着柳青青进入。苏柒柒扶着陈默最后登上。
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十个人加一头妖虎略显拥挤，但还能容身。陈默让重伤员靠边坐下，自己则走到中央的控制平台前。
平台表面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周围是更复杂的符文。他尝试将手放上去，注入一丝灵力和神识。
嗡——
平台微微一亮，那些黯淡的符文依次闪烁起微弱的灰光。与此同时，陈默“眼前”（实际是意识连接）浮现出怨灵舟简单的状态视图和几个模糊的操控选项：【升起】、【前进】、【停止】、【基础防护罩（微弱）】。视图显示舟体能量（怨念储备）剩余：17%，且正在以每小时约1%的速度自然流失。精神力消耗提示也在闪烁。
“能量快见底了，得找地方‘加油’。”陈默皱眉，“系统，这东西怎么补充怨念能量？”
【分析【破损的怨灵舟】结构……能量补充方式：1. 吸收环境中游离的怨念、死气、战意残响（效率低，需长时间滞留高浓度区域）。2. 主动吸收、炼化亡灵生物魂火或特定蕴含怨念的天材地宝（效率高）。3. 寻找上古可能存在的‘聚怨池’、‘古战场节点’等特殊地点直接充能（效率极高，位置未知）。】
“也就是说，我们得一边逃命，一边给这辆‘幽灵专车’找‘怨念加油站’？”陈默扯了扯嘴角，这设定真够黑色幽默的。
他不再耽搁，选定【升起】和【前进】指令，并设定了大概的东北方向（综合断剑峰方向和苏柒柒的赤珏感应）。至于高度，他选择了低空飞行，离地约十丈，既能避开大部分地面障碍和低级亡灵，又不容易成为高空明显目标。
怨灵舟轻轻一震，发出低沉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嗡鸣，缓缓离地，然后朝着东北方向平稳（甚至可以说有些呆板）地飞去。速度不算快，大概相当于修士御骑慢行的速度，但比起他们用脚在危机四伏的地面跋涉，已经安全高效了太多。
透过船体一些细微的缝隙和那个敞开的入口（陈默没敢完全关闭，怕出意外），可以观察到外界的景象在不断后退。焦黑破碎的大地在下方延伸，偶尔能看到游荡的骸骨亡灵、突兀耸立的怪石、深不见底的沟壑，以及天空中永恒不变的暗红与空间裂痕。
飞行了约一刻钟，暂时没有遭遇危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陈默抓紧时间，一边维持对怨灵舟的控制，一边尝试吸收空气中那稀薄的能量恢复自身。苏柒柒坐在他旁边，闭目调息，眉心微蹙，似乎在对抗着记忆碎片和外界怨念残响的双重侵扰。
柳青青守在烈风身边，眼神空洞。虎妖则警惕地注视着入口外的景象。
荆十三娘在处理小银的伤口，同时低声道：“按这个速度，三百里……就算没有阻碍，也要飞很久。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断剑峰具体什么样，在哪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陈默叹了口气，“至少我们现在有个遮风挡雨（虽然不挡怨念）还能代步的东西了。系统，持续扫描前方路径和两侧，标记高能量反应、亡灵密集区、以及可能存在的‘怨念富集点’。”
【持续扫描开启（消耗能量点5点\/分钟）。当前路径前方12里，发现小规模亡灵聚集（约30单位，强度低）。建议：可绕行或低空快速通过。左侧8里，检测到较强烈的不稳定空间波动，疑似小型空间风暴酝酿区，建议远离。右侧15里，未发现明显威胁，但环境怨念浓度上升12%。】
“往右偏一点，避开亡灵和空间风暴区，顺便看看那边怨念浓度高的地方能不能给咱们的‘车’蹭点油。”陈默调整方向。
怨灵舟笨拙地转向。
飞行又持续了半个时辰。期间绕开了两处亡灵聚集点，远离了一处看着就危险的、电闪雷鸣的扭曲空间区域。烈风身上的【生命维持力场】又消耗了100点能量。陈默自己的精神力也消耗颇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找个地方降落休息片刻时——
【警告！前方5里，地面检测到异常能量结构！非自然形成，疑似人工造物残骸，能量性质：混杂（微弱灵力、金属反应、残留怨念）。未侦测到主动生命反应。威胁评估：极低。】
人工造物？陈默精神一振。在这片上古战场碎片里，任何文明的痕迹都可能意味着线索或资源！
“减速，靠近一点观察，保持警惕。”他下令。
怨灵舟降低速度，缓缓靠近系统标记的地点。
从空中俯瞰，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焦土区域，散落着大量金属和岩石的残骸，依稀能看出曾经是某种建筑或设施的一部分。中央位置，有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金属平台，平台表面刻满了复杂的花纹，大部分已被岁月侵蚀模糊，但平台中央一根斜插着的、布满铜锈的金属柱子顶端，还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已经彻底黯淡无光的晶石。
“像是个……古老的阵法基座？或者传送点？”荆十三娘凑到入口边观察。
“下去看看，小心点。”陈默操控怨灵舟在残骸外围一片空地缓缓降落。
众人没有全部下去，留下虎妖、柳青青和昏迷的伤者守着怨灵舟。陈默、苏柒柒、荆十三娘和小银走出舟体，靠近那片残骸。
近距离看，更显破败。金属残骸锈蚀严重，轻轻一碰就可能碎掉。空气中残留的灵力几乎感应不到，怨念倒是比周围浓郁一些，大概是当年死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陈默走到那个圆形平台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上面的纹路。【古器鉴定（初级）】模块自动运转，分析着纹路的风格和可能功用。
【纹路风格：上古通用防御\/聚合阵法变体。主要功能：吸收、汇聚并平复一定范围内紊乱的能量（包括灵气、战意、怨念等），为核心设备（推测为中央晶石柱）供能或创造稳定环境。当前状态：彻底损毁，核心晶石能量耗尽。】
【检测到平台基座下方有微弱、惰性的怨念沉积，纯度尚可，总量约相当于怨灵舟当前储量的3%。可尝试引导吸收，为怨灵舟补充能量。】
“还真是个‘加油站’，虽然油不多，而且是地沟油级别的。”陈默哭笑不得。不过蚊子腿也是肉，3%也是补充。
他尝试通过系统，引导怨灵舟延伸出那灰雾触手（现在他能稍微控制触手的形态了），探入平台基座下方。
几缕灰白色的、相对精纯的怨念能量被缓缓抽离，吸入怨灵舟。舟身的死灰色光芒似乎稍微亮了一丝。系统显示怨念储备从17%跳到了19%。
“有用！”陈默心中一喜，正要加大力度——
“嗯？”旁边的苏柒柒忽然轻咦一声，目光被平台边缘一块半掩在焦土下的、不起眼的暗红色碎瓦片吸引。她弯腰捡起碎瓦片。瓦片入手冰凉，材质非陶非石，上面用金线描绘着极其细微的、部分残缺的纹路——那纹路，竟与她脑海中某个记忆碎片里的宫殿瓦当纹饰有几分相似！
几乎就在她触碰到瓦片的瞬间，识海中赤珏猛地一颤！一股比之前清晰得多的呼唤感，如同涟漪般从东北方向更深处传来！
“陈默！”苏柒柒握紧瓦片，指向东北，“那个方向……呼唤变强了！而且……我好像‘看’到了一点模糊的景象……很多这样的红色瓦片……一座很大的、倒塌的宫殿侧殿……”
陈默立刻看向系统地图。他们现在的位置，东北方向更深处，系统扫描显示是一片能量反应更加混乱、空间结构也更不稳定的区域，被标记为高风险区。
“断剑峰也在东边，但更偏正东。赤珏感应则指向东北深处……”陈默皱眉，面临抉择。
是继续朝着相对明确但遥远的“断剑峰”前进，还是转向探索赤珏感应的源头？后者可能更近，但明显更危险，而且目的未知。
“先离开这里再说。”荆十三娘警惕地看向四周，“刚才吸收怨念可能有点动静，别引来东西。”
话音刚落——
【警告！检测到复数高速移动单位从西南、西北方向接近！能量反应：中等（骸骨亡灵变异体？），数量：8，速度：快！预计两分半后解触！】
“上车！”陈默当机立断，停止吸收，招呼众人迅速退回怨灵舟。
刚刚升起，关闭入口（这次冒险关上了），八道黑影就从不同方向的焦土沟壑中疾射而出，落在他们刚才停留的残骸区！
那是八只形态各异的骸骨亡灵，但不同于之前那些破烂货。它们骨骼呈现暗沉的金铁色泽，更加完整粗壮，眼窝中的魂火旺盛得多，手中持有的骨刃、残破法器也隐隐有能量流动。其中一只体型格外庞大，背生残缺骨翼，手中拎着一柄巨大的、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砍刀，魂火跳动间流露出暴戾的气息。
“是更高级的‘战骨’！这片区域可能有它们的‘领地’！”荆十三娘低呼。
八只战骨亡灵发现了悬空的怨灵舟，立刻发出无声的咆哮，其中三只更是直接蹬地跃起，挥舞着武器扑来！
“加速！升高！”陈默操控怨灵舟猛然爬升、前冲。
砰！砰！骨刃砍在刚刚升起的微弱防护罩上，荡起涟漪。怨灵舟晃了晃，速度受到影响。
那背生骨翼的战骨头领眼眶中魂火一盛，竟然也猛地扇动残缺骨翼，虽然飞得不高不稳，却如同炮弹般再次扑来，巨大的骨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劈下！
陈默眼神一冷。
“系统，绑定最近的那只普通战骨！指令：攻击你的头领！消耗能量点：200！”
既然“批发”系统在古战场这么“好用”，那不妨……再添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