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世界
一月前,司命殿
命柱林立,冷白的光晕笼罩殿宇,星河般的光点在柱间流淌。
司命正凝神盯着战神命柱虚影旁,那缕代表战神命魂的特殊光华——它与命柱有极细微的感应,是战神与天界最后的因果牵绊。
突然!
那缕光华骤然震颤!
紧接着,一股源自本源的强大法则之力轰然爆发,强行震断了与命柱间最后一丝感应纽带!
光华瞬间变得无比凝聚纯粹,随即像被遥远漩涡猛然吸走,彻底从命柱旁消失!
“这、这是……战神本源彻底觉醒了?!而且……离开了此界?!”司命惊骇欲绝。
人间,清修洞府。
静坐的柏麟帝君(昊辰)猛地睁眼!
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是刺痛,而是清晰的“断裂”与“脱离”感。
是罗喉计都!
那份他亲手塑造、投入轮回的战神之力……就在刚才,完成了彻底且超出预期的觉醒,脱离了此界法则覆盖。
几乎同时,司命踉跄入内,声音嘶哑:“帝君!璇玑师妹的本源之力彻底苏醒,自行斩断了与天界的因果感应……跃迁出了此方世界!我们失去对她的所有定位了!”
洞府内,案几上的茶水瞬间凝出薄冰。
昊辰缓缓起身,凡尘伪装寸寸剥落,露出冰冷如玉的帝君真容。他眼中,震惊、错愕,以及一丝计划失控的愠怒交织闪现。
“自行觉醒……跨界脱离……”他低声沉吟,眸光锐利如剑,“半年前,定坤剑先行被异力召唤而去,便是征兆。如今本源相随……看来,是有‘人’早在那时便布好了局。”
他微微阖目,指尖流转起一缕极淡的金色光雾——那是他当年重塑战神时,深植于其神魂最深处的一缕几乎不可察的“印记”。光雾明灭不定,最终指向一个完全陌生、法则迥异的遥远方位。
“找到了。”柏麟帝君睁眼,眸中再无丝毫温度,“传令,即刻启用‘观天镜’,全力锚定彼方世界坐标。”
“另,着尔速查璇玑此世在下界最后半年所有行踪记录。凡有能量异常波动者,尽数报来。”
“待坐标稳固,本君将亲自前往。”
他必须去。
不止为寻回失控的“战神”,更要看清——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在他毫无察觉时布下如此棋局。
一丝属于棋手丢失棋子的冰冷怒意,在他眼底凝结。
“查。”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动用所有手段,追溯这两次召唤残留的时空轨迹。尤其是半年前定坤被召的源头。”
“备好破界梭。”他拂袖转身,白衣无风自动,“本君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动本君的‘战神’。”
“是!”司命深深俯首,背脊已被冷汗浸透。
莲花楼
结发之后,日子仿佛浸了蜜。
璇玑带着狐狸精在溪边玩耍,水花溅起,笑声清脆。
李莲花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膝上摊着她昨日爬山勾破袖口的衣裳。
他捏着细针,一针一线缝得仔细专注。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偶尔他抬头看一眼溪边的璇玑,见她玩得开心,唇角便不自觉扬起。
定坤剑斜倚石边,蓝光流转,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
这样好的日子,李莲花几乎以为可以一直过到老。
然而——
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白光,蓦地自璇玑身上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之力,快得连思维都来不及反应!
“璇玑?!”李莲花猛地抬头,手中针线坠地。
他只来得及看见璇玑惊愕回望的脸,和她下意识伸向他的手。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璇玑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的身影已开始在白光中变得透明,时间只够她说一句话。
她咬破指尖,对着疾射而来的定坤剑,用尽最后的力气厉喝:
“定坤!留下!”
话音未落,她猛地挥出一道柔和的蓝光——狠狠将定坤推向李莲花的方向!
定坤剑发出凄厉嗡鸣,蓝光暴涨,不顾一切朝着璇玑冲去!
它要跟主人走!
但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白光的瞬间——
“嗡——!”
剑身剧震,硬生生停在半空。
因为那是命令。
主人最后的、不容违抗的命令。
留下。
下一刻,白光彻底吞没璇玑的身影。
消失了。
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溪水依旧潺潺,狐狸精茫然地对着空气叫了两声。
地上,只余李莲花未缝完的衣裳,针还别在上面。
定坤剑缓缓降落,剑身蓝光黯淡到极致,发出低沉近乎呜咽的嗡鸣。
它绕着璇玑消失的地方盘旋三圈,最终轻轻落在李莲花身边,剑穗无力垂落。
它留下了。
不是因为跟不上去。
而是因为,那是主人最后的命令。
李莲花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亲眼看见璇玑最后的眼神,听见她对定坤那声急促的厉喝。
留下。
她把定坤,留给他了。
这个认知比失去本身更让他心如刀绞——她知道自己要走了,在最后的时刻,只来得及说这两个字。
他缓缓弯腰,捡起那件衣裳,指尖触碰到她残留的温度,冰凉的指尖猛地一颤。
“璇玑……”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然后,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手中的衣裳上,刺目的红在素色布料上迅速洇开,宛如雪地红梅。
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他踉跄一步,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一片虚空。
定坤剑在地上发出微弱而急促的嗡鸣,仿佛在呼唤,又仿佛在哀泣。
莲花楼还在,狐狸精还在,定坤还在……可她,不在了。
他把她的剑留下了,却把她弄丢了。
李莲花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最后一点意识,是那件染血的衣裳从指间滑落,和定坤剑凄厉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