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李莲花顶着眼下的两团青黑,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睁眼便看见褚璇玑已经起身,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发呆。
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不真实,仿佛随时会化作轻烟散去——经过昨夜,李莲花觉得这可能性似乎也不是没有。
醒了?他揉着发痛的额角坐起身,声音沙哑,看着褚璇玑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褚璇玑转过头,眼神依旧空茫,但点了点头。
收拾残局的过程更是让李莲花坚定了此女非常人的想法。
她力气大得吓人,那些需要杠杆才能挪动的沉重碎木,她单手就能清理。
但她也笨拙得可以,好几次差点把仅存的那半边楼也给碰塌了。
李莲花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指挥她去做些简单的搬运工作。
只见她正试图把一张裂成两半的桌子拼回去,方法是用手硬按,结果一声,桌子彻底散架。
璇玑姑娘,李莲花按住抽痛的额角,那个......放着我来就好。再让她帮忙,他这最后一点家当也要保不住了。
褚璇玑听话地松开手,碎片哗啦落地。
她脸上没有半分愧疚,只是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疑惑这桌子为何如此不结实。
简单用了些混着木屑味的早饭后,两人一狗便踏上了前往最近城镇的路。
李莲花看着走在前面步伐平稳的褚璇玑,回想起方才叫她吃饭的情形——这姑娘对食物似乎毫无概念,若不是他递过干粮,她怕是能一直饿着也不自知。
这不吃不喝也不觉难受的体质,越发不像凡人了。
路上,李莲花试图与她交谈,想多了解些底细。
璇玑姑娘,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府上是......?
褚璇玑歪着头,努力思索,吐出两个词:爹爹......姐姐。
哦?令尊和令姐如何称呼?家住何方?李莲花引导着。
她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少见的、类似困惑的神情:不记得了。姐姐......对我很好。
她提到时,语气里带着一种下意识的依赖,但关于,却再无更多言语。
只记得有个姐姐?这失忆症倒是奇特。
那......姑娘出身何门何派?看姑娘身手不凡,定是名师出高徒。李莲花换了个方向。
少阳派?褚璇玑喃喃自语,仿佛在回忆一个遥远的名词,随即又摇头,没听过。
李莲花脚步一顿。
少阳派?他行走江湖多年,也算见识广博,却从未听过有此门派。要么是极其隐世,要么......就是她记错了。
那姑娘这一身本事,从何学来?他不死心地追问。
褚璇玑停下脚步,很自然地并指如剑,比划了一下,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御剑,飞行。
李莲花猛地看向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湛蓝无云的天空。
御剑?!结合昨夜那金光和梦呓,李莲花心头巨震。
完了完了,这姑娘要么是摔坏了脑子产生了妄想,要么......就真是个他招惹不起的、天大的麻烦!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干笑两声:呵......呵呵,姑娘说笑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争取天黑前到镇上。
一路上,李莲花仔细观察,越发觉得褚璇玑古怪。
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花草树木、飞鸟走兽,引不起她丝毫兴趣。
她似乎也感受不到疲惫和饥渴,需要他提醒才会喝水休息。
她说话直接得近乎无礼,情绪更是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六识残缺?不通世故?力大无穷?还念叨着御剑和战神......若她不是个十足的傻子,那就定然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他这是捡了个什么回来......
就在这时,褚璇玑似乎因为努力回忆而触动了什么,她突然捂住头,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零碎的字句不受控制地逸出唇边:天界......魔域......战神......不,我不是......罗喉计都......
李莲花猛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天界?魔域?战神?罗喉计都?
这些词汇远远超出了普通江湖的范畴,带着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气息。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头痛而蜷缩起来的少女,眼神复杂。
她现在看起来脆弱又无助,与白天徒手举梁的怪力形象判若两人。
麻烦了,这下真是捡了个天大的麻烦回来。
她不是傻子,她的记忆......恐怕牵扯着极其可怕的秘密。
他这破楼,怕是接住了个烫手山芋,不,是捅破天了!
放出去若是为祸人间,他良心难安;可若是留在身边......李莲花瞥了一眼那依旧在沉睡的身影,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袍。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他在心里默念,......总比真是鬼强。
狐狸精似乎也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不安地呜咽了一声。
李莲花叹了口气,将水囊递过去: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先喝点水。
无论如何,在弄清楚她的来历和潜在危险之前,他不能放她走了。
这已不仅仅是赔钱的问题,而是......可能关乎许多人性命的大麻烦。
他看着阳光下褚璇玑那张纯净又迷茫的脸,心中暗忖:褚璇玑,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