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殿的院子里，阳光透过枯枝洒下斑驳的光影。
白玖玖蹲在墙角，手里捏着半块馒头，正跟一只灰老鼠说话。
“你说什么？水缸里的水有毒？”
灰老鼠吱吱叫着，用爪子指了指院子里那口落满灰尘的水缸。
白玖玖凑近一看，水面漂浮着几只死老鼠，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絮状物。
“吱吱吱——”灰老鼠急促地叫着，前爪不停比划。
“你是说，昨晚有人趁夜往水缸里撒了药粉？”白玖玖眯起眼，“穿什么衣服？”
灰老鼠用爪子在地上画了个圈，又在圈里点了几个点。
“宫女服？上面绣着牡丹花？”白玖玖冷笑。
她站起身，掏出一小块糕点递给灰老鼠：“多谢你告诉我，这个给你。”
灰老鼠欢快地叼起糕点，钻进墙缝消失了。
白玖玖转身走进屋，福禄正拿着扫帚发愁。
“福禄爷爷，水缸里的水不能用了。”
“啊？”福禄一愣，“怎么了？”
“有人下了药。”白玖玖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好几只老鼠死在里面。”
福禄脸色一变，匆匆跑到院子里查看。掀开缸盖，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这帮丧良心的！”福禄气得浑身发抖，“连水都不放过！”
“算了，我们去昨天那口井打水。”白玖玖拎起水桶，“反正那边人少。”
两人穿过几条宫道，来到昨日那片偏僻之处。
井台边站着三四个宫女，正闲聊着什么。看见白玖玖，领头那个尖下巴的立刻捂嘴笑起来。
“哟，这不是那灾星的宫女吗？”
白玖玖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到井边放下水桶。
“听说了吗？清风殿昨晚连晚膳都没得吃。”另一个圆脸宫女接话，“就两碗刷锅水。”
“活该呗。”尖下巴宫女阴阳怪气，“谁让他是灾星转世？克父克母，连皇上都不待见。”
白玖玖手里的绳子顿了顿。
福禄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别理她们。”
“克父克母算什么？”圆脸宫女压低声音，“我听桂嬷嬷说，那位七皇子一出生，容妃娘娘就没了。”
“还有呢，”另一个瘦高的宫女凑过来，“他三岁那年，一场大火把他宫里的人都烧死了，连乳娘都烧死了，可他却还活的好好的。你说邪门不邪门？”
“可不是嘛，”尖下巴宫女啧啧两声，“听说皇上把他送去护国寺了之后，他身边伺候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没了，也就这小丫头傻，还跟着他。”
她转向白玖玖，笑得夸张：“小丫头，你可得小心点儿。跟着灾星，说不定哪天就跟着倒霉了。”
白玖玖慢慢直起身，转过头看着她。
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光。
“姐姐说得对。”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可是跟着灾星的人，身上指不定沾了多少霉运呢。”
她提着水桶往前走了两步。
“姐姐们要是怕沾上霉运，最好离我们远点儿。”白玖玖歪着头，笑容天真，“不然啊，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咯。”
说着，她屈起指尖，一缕看不见的妖气无声飘向尖下巴宫女脚下的青砖。
尖下巴宫女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讥讽——
“啊！”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去。
旁边圆脸宫女手里正端着一桶洗抹布的脏水，被撞了个正着。
“哗啦——”
一桶混着菜叶、油渍、不明黑色沉淀物的脏水，从头到脚浇了尖下巴宫女一身。
她僵在原地，脸上挂着菜叶，头发贴在额头上往下滴水，衣服湿透了，散发出一股馊臭味。
“你……你！”圆脸宫女吓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尖下巴宫女浑身发抖，抬手想擦脸，又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你们……你们死定了！”她尖叫起来。
白玖玖提着水桶，和福禄快步离开。
走出几步远，她忍不住笑出声。
“玖儿！”福禄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真是……”
“我什么都没做啊。”白玖玖眨眨眼，“是她自己脚滑摔的。”
福禄摇着头，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两人提着水回到清风殿，刚踏进院门就愣住了。
院子里多了好几个箱笼，摆得整整齐齐。
林风正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这是……？”福禄放下水桶。
“五皇子送来的。”林风说。
白玖玖一惊，提着水桶快步走进正厅。
夜霖珏和一个穿月白长袍的年轻男子对坐在桌前，中间摆着棋盘。
“七弟的棋艺见长啊。”五皇子夜梓衍落下一子，笑容温和，“几年不见，竟让我这个做兄长的都险些招架不住。”
“五哥过奖了。”夜霖珏淡淡回应，却没抬头看棋盘。
白玖玖站在门口，偷偷打量这位五皇子。
夜梓衍生得温文尔雅，眉眼柔和，笑起来像春风拂面。可那双眼睛太深，深得看不到底。
“听说清风殿缺人手，”夜梓衍转向夜霖珏，“我让人给你送了些吃穿用度，还有两个粗使丫鬟。你若不够，我再添。”
夜霖珏落下一子：“五哥有心了。”
“都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夜梓衍笑了笑，“你初回宫中，诸事不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父皇虽……虽对你有些误会，但血浓于水，总归是一家人。”
“多谢五哥。”
夜霖珏抬眼看他，黑瞳深不见底。
两人对视片刻，夜梓衍先移开目光，笑道：“这盘棋算我输了。”
“五哥这是要走？”
“嗯，宫里事多，我还得去母妃那儿请安。”夜梓衍起身，整了整衣袖，“今日中秋夜宴，七弟好好准备。宫里……”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夜霖珏的肩：“保重。”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经过白玖玖身边时，他脚步微顿：“好好照顾七皇子。”
白玖玖连忙应声。
目送夜梓衍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白玖玖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林风走进来，“五皇子送的东西我都让人清点过了，没什么问题。”
福禄搬来一个箱子，打开给夜霖珏看：“殿下，这里面都是上好的绸缎和衣裳，还有些笔墨纸砚。”
“另一箱是吃食。”林风指着旁边，“糕点、干果、腌肉，样样不缺。”
“还有这个。”福禄又打开一个小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套茶具，“都是景德镇的细瓷。”
“殿下，那我们……”
“照单全收。”夜霖珏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别人的好意，不接白不接。至于他打什么主意，随他去。”
白玖玖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人啊，表面冷淡，心里却明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