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仁的身体僵在原地,被真树拽着,机械地一步步往前挪。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条通往餐馆的几十米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让他心惊肉跳。
就在餐馆那温暖的门帘近在咫尺时,那股拉着他的力道,忽然消失了。
真树松开了手。
她退后半步,站回到他身边,侧头看他,唇角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那眼神分明在说: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井仁梗着的脖子松了下来,整个人卸下一口气。他瞥了真树一眼,看见对方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只能干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领,装作若无其事地率先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爸爸,妈妈。”
“叔叔,阿姨,我来了。”
餐馆里,真树的父母正在忙碌。见到两人进来,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真树,井仁,来了,快坐,饭菜马上就好。”真树的母亲热情地招呼着。
“爸,妈。”真树跟着进来,很自然地去后厨帮忙端菜。
井仁规规矩矩地坐在老位子上,看着未来岳父在吧台后面擦拭着杯子,总觉得那道目光时不时会扫过自己。他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巧后辈的模样。
一顿饭吃得还算安稳。
井仁全程话不多,主要是听着真树和父母聊些家常,偶尔被问到,也是有问必答,态度诚恳。
吃完饭,两人告辞离开。
走在夜晚的商业街上,井仁才彻底放松下来。
“刚才很好玩?”他没好气地问身边的真树。
“嗯。”真树点头,承认得很干脆,“看你紧张的样子,很有趣。”
她终于找到了这个家伙的弱点。亏他还天天催着自己去跟红和琳摊牌,结果自己面对她父母,比谁都怂。
井仁无言以对,只能加快了脚步。
路过一家礼品店,他停了下来。“进去看看,给叔叔婶婶还有井野买点东西。”
两人在店里逛了一圈,给亥一挑了一瓶好酒,给婶婶选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又给小井野买了一套最新款的忍者玩偶。
提着礼物回到家,夜已经深了。
井仁将东西放好,转身对真树说:“我的那个新秘术,【真实幻境】,已经基本完成了。”
真树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对自己用一次,测试一下效果的极限。”井仁的表情很认真,“我需要你在旁边看着我,万一我陷在里面出不来,你要想办法叫醒我。”
“对自己用?”真树皱起了眉,“会不会有危险?”
“任何强大的术都有风险。”井仁解释道,“但只有对自己狠一点,才能真正掌握它。放心,我有分寸。”
见他坚持,真树不再劝说,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守着。”
井仁盘腿在客厅中央坐下,闭上了眼睛。
……
井仁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已经是早上了。
他动了动身子,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发麻。
他转过头,瞳孔在一瞬间凝固。
真树就睡在他的身边,呼吸平稳,睡颜恬静。而自己的手臂,正被她枕在头下。更要命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盖在两人身上的那床薄被之下,她似乎……什么都没穿。
这是什么情况?
井仁的脑子宕机了。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跑到床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惊醒了身旁的人。
真树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坐起来的井仁,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抓紧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颊泛起红晕。
“你……你醒了?”
“昨晚……”井仁感觉口干舌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树的眼神有些躲闪,她抓着被子,小声说:“你……你不记得了?”
“我没印象。”井仁努力回忆,但脑子里一片空白,“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真树的父母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房间内情景的刹那,彻底僵住。
“你……你们……”真树的母亲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蔬菜水果滚了一地。
真树的父亲更是眼角抽搐,手背上青筋暴起。
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井仁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真树,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坏笑,紧接着,就在井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眶一红,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呜……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边哭一边指着井仁,话都说不完整。
“爸,妈……”
这一声哭诉,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好你个井仁!”真树的父亲发出一声怒吼,扔下东西,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真树的母亲也反应过来,对着井仁怒目而视:“你竟然做出这种事!”说完,她也转身冲了出去。
井仁彻底傻了。
不是,这剧本不对啊!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真树的母亲拿着一把扫帚冲了回来,而她的父亲,竟然从厨房里抄起了一口平底锅!
“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让你欺负我女儿!”
扫帚和平底锅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啊——!”
井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纯白的精神空间轰然崩塌。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旁边的真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她急忙凑过来查看。
井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幻境里被平底锅砸中的感觉太过真实,他现在还觉得头顶隐隐作痛。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真树,幻境里她那先是坏笑、然后放声大哭的脸,与现实重叠。
他指着真树:“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真树一脸的莫名其妙,她被井仁这句没头没脑的指责弄懵了。
她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是哪种人?!你给我说清楚!”
井仁看着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从那强烈的后劲中清醒过来。那幻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现在情绪还有些错乱。
“不好意思。”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苦笑了一下,“【真实幻境】的后劲,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