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纯粹的黑暗。
井仁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的、没有重力的海洋之中。他的身体,很轻,很轻,像是失去了一切的重量。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漂浮了多久。
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
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得如同山岳。他试图活动手指,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就像一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孤独的幽灵。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永远地,沉沦在这片黑暗之中时——
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然后,一个柔软的、温热的、带着一丝淡淡的、他所熟悉的、好闻的香味的物体,轻轻地,贴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个少女的脸颊。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流下,浸湿了他的手背,也浸湿了他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
井仁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开始缓缓地,复苏。
他“看”到了那个少女。
她趴在他的床边,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手背上,瘦弱的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地,颤抖着。
是真树。
(不是吧?)
井仁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竟然把脸贴在我的手上……这么主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那温热的呼吸,以及那滑腻的、带着泪痕的脸颊,所传来的、细腻的触感。
(看来,这一定是个梦。)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井仁的意识,再次从那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出水面之时,他终于,感受到了光。
一道道细碎的、温暖的阳光,透过他的眼皮,刺入了他的眼球。
他缓缓地,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了那双沉重得,如同被胶水黏住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那熟悉的、雪白的天花板。
以及,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回来了。
井仁缓缓地,转动着自己那僵硬的脖子,看向了床边。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如同小猫般,蜷缩在椅子上,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沿,沉沉睡去的少女。
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的睡眠,而微微地,颤动着,写满了憔悴与疲惫。
井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看来……之前那个,不是梦啊。)
他看着少女那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小小的手,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了温暖与柔软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喊出了那个,早已刻在他心底的名字。
“真树……”
趴在床边的少女,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她那长长的睫毛,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睁开了那双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迷蒙的、红肿的眼睛。
她看着那个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少年,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甚至,还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然而,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的变化。
那个少年,依旧在那里。
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但他的眼睛,却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清澈,正带着一丝她所熟悉的、温柔的、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看着自己。
他……醒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真树的大脑!
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在这一刻,瞬间,瞪得滚圆!
下一秒,那压抑了整整半个月的、所有的担忧、恐惧、委屈、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哇——!”
真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井仁,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么厉害。
他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抬起手,去帮她擦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是那么的虚弱,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彻底地,发泄出来。
良久,真树的哭声,才渐渐地,小了下去。
她抽泣着,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
井仁看着她那哭得像只小花猫的脸,心中,又好笑,又心疼。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柔和的声音,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
“半个月。”真树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村子……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如初了。”
简单的问答过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哭过之后的真树,她看着井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充满了责怪。
“你这个笨蛋!白痴!谁让你那么乱来的!”
井仁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真树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撇过头,用一种赌气的、恶狠狠的语气,说道:
“你要是再醒不过来,那正好!我以后,就再也不用吃你做的番茄炒蛋了!”
井仁闻言,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
“可是,我以前醒着的时候,你好像,也不吃啊。”
“你!”真树被他这句话,噎得半死,她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了另一句“狠话”。
“你最好,就一直别醒!我……我就能把你的房子,卖了!换钱买丸子吃!”
井仁看着她那副“凶巴巴”的、实际上,却可爱得一塌糊涂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啊。”他笑着说道,“反正,那个地方,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如果我真的醒不过来,那房子,自然是任你处置了。”
真树听完这句话,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井仁,那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
井仁看着她那又想哭的模样,连忙安慰道。
他用尽力气,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拿出了一个东西。
“我有你送的护身符,当然,会没事的啦。”
他将那个小巧玲珑的护身符,摊在了手心。
“你看,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
不久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波风水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已经苏醒的井仁,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井仁!你终于醒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井仁立刻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师,那个面具男……”
水门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他沉声道:“已经被击退了。”
“击退?不是击杀?”井仁的心,猛地一沉,“这下,麻烦了!”
“你先别想那么多了。”水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水门离开后不久,亥一,也来了。
紧接着,卡卡西、带土、凯……一堆的伙伴,都涌了进来。
原本安静的病房,瞬间,变得热闹非凡,络绎不绝。
一名负责查房的医护人员,路过门口,看到这人满为患的景象,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终于忍不住,推开门,对着里面那群正在吵吵闹闹的少年们,发出一声无奈的咆哮:
“喂!你们都给我克制一点啊!病人需要静养!静养!懂不懂啊!”
此时的迈特凯,却一脸不解:“是吗??好像,你的声音比较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