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遗忘古树走的路上,五人特意绕回了橡树林——之前封死树洞的橡树,此刻正用枝条轻轻拍打地面,像在招手。陈凯率先走近,发现橡树的树洞依旧半开着,里面泛着柔和的绿光,却没再飘出记忆光球,反而透着股犹豫,像有话想说又不敢开口。
“它还在怕。”陈凯想起星麟沉稳的鸣叫曾安抚过星核室的紧张气氛,便握紧斧柄,让计时藤的声纹叶贴在树干上。他深吸一口气,模仿起星麟的鸣叫——不是尖锐的嘶吼,是低频的共鸣,像山谷里的回声,沉稳又温暖,顺着树干渗入橡树的年轮。
声纹叶的光芒渐渐与橡树的绿光融合,奇妙的事发生了:半开的树洞缓缓敞开,露出里面堆积的“声音琥珀”——不是透明的晶石,是泛着微光的树胶凝结物,每块琥珀里都裹着不同的声音痕迹:有的映着暴雨的咆哮,雨滴砸在树叶上的“噼里啪啦”声仿佛能穿透琥珀;有的藏着松鼠的对话,细小的“吱吱”声在琥珀里轻轻回荡;还有的裹着伐木机的轰鸣,带着刺耳的金属声,让琥珀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这些是橡树百年间记下来的声音!”林默赶紧用平板扫描,屏幕上的声波图跟着琥珀的光芒跳动,将无声的画面转化成可听的声音,“它把重要的声音都封在树胶里,做成了‘声音琥珀’,像在保存珍贵的回忆。”
陈凯伸手轻轻拿起块最小的琥珀,里面映着只小鸟的影子,传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他刚想放回,橡树的枝条突然伸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指引方向。顺着枝条的指向,五人在树洞最底层,发现了块最大的琥珀——里面没有自然声音,反而藏着个人类的轮廓,隐约能看到穿粗布衫的身影,正靠在橡树下说话。
“这些树真能说,像老朋友。”
当林默的平板将琥珀里的声音解析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是道温和的男声,带着笑意,像在和老朋友聊天。橡树的枝叶突然剧烈晃动,不是愤怒,是带着颤抖的摆动,枝条上的柳叶纷纷落下,像在掉眼泪,可树洞的绿光却越来越亮,像在开心地笑。
“这是……有人认真听它说话的记忆。”张岚的“文字病历”自动翻开,纸页上浮现出老墨的笔记:“橡树记恩亦记痛,百年前曾有人常来听它说年轮的故事,称它‘老朋友’。这份记忆,是它在痛苦中还愿意相信人类的底气。”
夏野转动齿轮手链,银箔字母拼出“老”“朋”“友”三个字,贴在最大的琥珀上。琥珀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里面人类的身影更清晰了——虽然看不清脸,但能看到他手里拿着本笔记本,正认真记录着什么,和老墨的习惯一模一样。“是老墨的前辈吗?”夏野猜测,“说不定是最早发现树语文字的人。”
赵晓蹲在树洞旁,用橡皮轻轻擦过琥珀表面的灰尘。星芒渗入的瞬间,琥珀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今天橡树说,它的年轮里藏着光绪年间的雪,比今年的大很多……”“昨天它讲了松鼠偷松果的趣事,笑得我肚子都疼了……”这些细碎的对话,像串温暖的珠子,串联起橡树最珍贵的回忆。
橡树的枝叶晃动得更厉害了,枝条轻轻缠住五人的手腕,像在拥抱。树洞飘出的绿光组成树语文字:“我以为没人会再听这些老故事了……没想到你们会认真看我的‘声音琥珀’,会记得有人曾把我当朋友。”
“当然会记得!”赵晓对着橡树大声说,“这些故事不是‘老掉牙’的,是你最珍贵的回忆,值得被认真听、认真记!”她用橡皮在树洞上写下“我们也是你的朋友”,星芒顺着字迹渗入年轮,橡树的绿光突然变得炽热,像在回应这份认可。
陈凯把最大的琥珀轻轻放回树洞,声纹叶还在播放星麟的鸣叫,与橡树的绿光共鸣出温暖的频率。“它既在哭又在笑,”陈凯笑着说,“哭是因为想起了很久没见的‘老朋友’,笑是因为现在又有了新的‘听众朋友’。”
林默的平板将所有声音琥珀的内容保存下来,“这些是森林的活历史,比任何书本都珍贵。”他看着橡树重新用枝条护住树洞,却没再封死,而是留了道缝隙,“它愿意把回忆分享给我们了。”
五人离开橡树林时,橡树的枝条在风中摆动,画出树语文字:“有空再来听我讲年轮的故事,下次说民国年间的那场雨,比百年前的洪水更有意思。”
赵晓回头看了眼,发现橡树的树洞缝隙里,飘出颗小小的绿光,像在挥手告别。她握紧橡皮,突然觉得这些沉默的草木,其实和人一样——珍贵的不是故事有多精彩,是有没有人愿意停下来,认真听、认真记,把它们当成朋友,而不是沉默的背景。
往遗忘古树走的路,越来越亮。林默的平板显示,古树的生命力已经恢复了九成,“它在等我们,等我们听它讲最深处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