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的空间比上面所有房间加起来都大,墙壁嵌着块巨大的凹面镜,边缘磨得锋利,像块被掰弯的刀片。镜子把五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贴在墙上像挂着五根扭曲的面条,脚下的影子则聚在镜前,像站在齿轮的齿牙上,随时会被转动的轮盘卷进去。
镜前的铁架上摆着本湿透的牛皮日记,封面印着个褪色的齿轮图案,是老鬼的标记。夏野小心地翻开,纸页粘在一起,勉强能看清上面的字迹:“镜渊病房是钟表匠的陷阱,他以为人会怕自己的影子——怕影子比自己勇敢,怕影子藏着不敢说的话,怕影子突然变成敌人。”
“但他忘了,人最会的是跟同伴并肩。”下一页的字迹被水浸得发肿,却透着股执拗的劲,“我和老夏(夏野父亲)年轻时修钟表,总说‘齿轮怕单打独斗,人也一样’。所以我们在每个镜子里藏了点东西——老夏的齿轮纹,阳小子(陈阳)的警徽,连晓晓的橡皮都留了记号,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影子里藏着的不是鬼,是帮你们拆陷阱的人。”
日记里夹着张塑封的照片,边角磨得发白。照片上,父亲、老鬼、陈阳站在面镜子前,三人的肩膀抵着肩膀,影子在镜中紧紧靠在一起,像个完整的齿轮组。父亲举着扳手,老鬼拿着螺丝刀,陈阳的警徽在胸前发亮,三人都在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
照片背面有行字,是父亲的笔迹:“丫头,等你们拆到这儿,就该懂了——所谓恐惧,不过是没找到能并肩的人。当年我怕修不好那台进口钟,是老鬼帮我扶着齿轮;老鬼怕记不住参数,是阳小子帮他抄笔记;阳小子怕第一次出警,是你拿着扳手说‘哥,我给你看着后路’。”
夏野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父亲的笑脸,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她架在肩膀上修钟,说“你看,齿轮转得再快,也得有个人扶着轴”。那时她不懂,现在看着照片里三个男人的影子,突然明白了——所谓并肩,不是非要走得一样快,是知道有人在旁边,帮你扶着会晃的齿轮。
陈凯盯着照片里的陈阳,哥哥的警徽和他口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哥哥牺牲前,给他发的最后条消息:“小凯,别怕事儿,实在扛不住了,看看身边的人。”原来那句话不是让他硬撑,是让他学会伸手。
林默用平板拍下日记的内容,屏幕上自动弹出老鬼的备注:“镜渊的终极机关在凹面镜后面,打开它需要五人影子完全重叠——不是强迫一致,是心甘情愿把后背交给对方。”
赵晓突然指着凹面镜,镜中的影子不知何时不再扭曲,五人的影子慢慢靠拢,胸口的齿轮洞连成个完整的圆,像照片里的齿轮组。“老鬼爷爷说得对,”她举着橡皮,映在镜中的粉色光斑刚好落在齿轮圆心,“影子靠在一起,就不可怕了。”
夏野把日记和照片小心收好,放进背包最里层。凹面镜的边缘开始微微发烫,镜面上的齿轮纹亮起红光,像在回应他们的发现。底层的空气里,铁锈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股淡淡的机油香,像父亲汽修厂的味道。
“准备好拆最后一步了吗?”陈凯的消防斧敲了敲镜面,回声里带着期待。五人对视一眼,没人说话,但脚步却不约而同地往凹面镜前靠——他们的影子在镜中完全重叠,像朵终于绽放的花。
所谓陷阱,从来不是镜子里的影子,是没勇气牵起同伴的手。而现在,他们的手不仅牵在一起,连影子都紧紧抱成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