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后飘着股陈腐的灰尘味。控制室的铁架上爬满蛛网,积灰的屏幕闪着幽蓝的光,循环播放着游乐园倒闭前的画面——旋转木马的彩灯全亮着,过山车冲下轨道时,游客的尖叫穿透了十几年的时光。
夏野把无人机残骸举到积灰的投影仪前,金属接口刚碰到电源按钮,镜头突然“嗡”地转了起来。一束白光射向墙角,那里堆着从镜面房带过来的碎镜片,光斑落在玻璃碴上,突然开始重组。
不是预想中的影像,是组跳动的齿轮啮合图。齿牙的咬合角度、轴芯的间距,甚至每个零件的磨损痕迹,都和老鬼工具箱里那套银色齿轮完全吻合——就是他总说“留着拆大东西用”的那套。
“原来不是镜子没倒影,是得用对光源。”林默蹲在碎镜片旁,用铅笔在图纸上标注啮合角度,“无人机的镜头是特制的,只有它的光,能让齿轮图显形。”他指尖点向图纸,“这三组齿轮的转速比是3:2:1,装起来刚好能卡住仓库暗门的锁芯。”
陈凯捡起片边缘锋利的镜片,对着光转了转:“我哥日记里画过类似的图,说‘碎镜子能照出真东西’,当时以为是比喻。”他突然把镜片递给夏野,“你看。”
镜片里映着控制室的角落,蛛网覆盖的铁架上,竟摆着台完整的无人机,型号和夏野手里的残骸一模一样。机身侧面贴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的字迹被虫蛀了大半,只剩“给丫头”三个字清晰可辨。
“姐姐你看!镜子里有个戴白大褂的人!”赵晓突然举着块小镜片跑过来,玻璃碴在她掌心晃出片碎光。众人凑过去,只见镜片反射的墙面上,隐约有个人影在动——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弯腰调试无人机,侧脸的轮廓在暗光里显得格外熟悉,眉骨的弧度、抿紧的嘴角,像极了夏野记忆里的父亲。
“是他。”夏野的指尖突然发颤,碰倒了旁边的镜片堆。玻璃碴哗啦啦滚落,光斑里的人影突然抬了抬头,手里举着枚齿轮,像是在对着镜头展示。那枚齿轮的齿牙上,刻着个小小的“8”。
张岚把赵晓搂进怀里,声音带着颤:“他一直在等你找到这里。”她指着屏幕上的画面,游乐园倒闭那天,正是父亲调试无人机的日子,“他早就知道会出事,提前留下了线索。”
林默已经把齿轮啮合图传到平板上,与仓库的结构图重叠:“暗门的锁芯是老式齿轮锁,用我们手里的零件刚好能拼出钥匙。”他抬头看向夏野,“需要你和陈凯配合,他记转速比,你装零件——就像拆母版时那样。”
夏野捏着那片映出父亲身影的镜片,突然想起老鬼说的“有些倒影,比真人还真”。她把镜片塞进工装裤口袋,与陈凯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走向工具箱——他拿出消防斧劈开捆齿轮的铁丝,她则开始按啮合图拼接零件,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控制室的屏幕还在播放着热闹的旧画面,与此刻的安静形成奇妙的对比。赵晓蹲在碎镜片旁,用橡皮轻轻擦掉玻璃上的灰,仿佛想让那个白大褂的人影更清晰些。
夏野的指尖穿过齿轮的轴芯,突然觉得父亲的手正覆在她的手上,带着汽修厂的机油味,教她把最后一枚零件卡进位。
“好了。”她轻声说,齿轮组在掌心转动起来,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谁在耳边说“对了,就是这样”。
碎镜的光落在转动的齿轮上,映出无数个小小的自己,和那个始终在镜片里望着她的父亲。
有些倒影,从来不是虚幻的——它们是藏在时光里的路标,等着被懂的人拾起,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