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车轨道像条生锈的铁蛇，趴在废弃游乐园的角落。雨水在轨道下积成滩污水，绿幽幽的水面漂着塑料袋和枯枝，夏野踩过铁轨接缝时，靴底突然踢到个硬东西。
“什么玩意儿？”她弯腰捞起，是半截无人机机身，塑料壳被泡得发涨，却能看清侧面的型号——“翼龙-08”，和她十五岁那年拆过的那台一模一样。
指尖触到机身侧面的充电接口，熟悉的凹槽形状突然刺了下神经。记忆碎片像被按了播放键：汽修厂的灯泡晃着黄晕，父亲蹲在满是油污的地上，手里举着台崭新的无人机，塑料包装还没拆。“丫头，试试？”他的胡茬蹭过她的额头，“这台能飞五十米高，等爸这个月工资结了，就给你换个带摄像头的，能拍天上的云。”
那天她拆了又装，把无人机的螺旋桨调得飞快，父亲就蹲在旁边看，说“我闺女比谁都懂机器”。后来这台无人机在巷口撞了树，机身裂成两半，父亲用胶带缠好还给她，说“修修还能用，就像人摔了跤，爬起来接着走”。
“发什么呆？”陈凯的消防斧在轨道上敲了敲，溅起的水花打在无人机残骸上，“这玩意儿看着眼熟——我哥的日记里画过，说‘能飞的眼睛，藏着齿轮的秘密’。”
夏野回过神，发现无人机的电池仓没进水。她抠开盖子，里面竟卡着张折叠的纸条，字迹被水泡得发晕，却能认出是父亲的笔锋：“轨道的弧度，是齿轮的转动角度。丫头，记得你拆无人机时说的话吗？‘转得快不如转得稳’。”
林默突然指着残骸的螺旋桨接口：“这里有改装痕迹，和老鬼工具箱里的微型电机型号匹配。”他用平板扫描接口，“有人给它换过动力装置，续航能提升三倍——足够飞遍整个游乐园。”
赵晓凑过来看，小手轻轻碰了碰无人机的摄像头位置：“叔叔是不是想让它飞起来，给姐姐看很远的地方？”
夏野没说话，只是把残骸塞进工具箱。金属工具碰到塑料壳的瞬间，她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次修无人机的样子。那天他喝了点酒，说“丫头，爸对不起你”，然后把缠胶带的机身往她手里塞，转身就进了夜色——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去偷齿轮计划的资料了。
“轨道尽头有间控制室。”林默的平板上跳出地图，“碎片上的坐标指向那里。”陈凯用消防斧劈开挡路的铁丝网，铁锈簌簌落在靴底，像在为他们铺路。
夏野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轨道下的污水滩。水面的倒影里，半截无人机残骸漂在那里，像只断了翅膀的鸟。她突然觉得，父亲从未离开过——他把话藏在无人机里，把路藏在轨道的弧度里，就像老鬼把钥匙藏在齿轮里，都在等她拆出真相。
工具箱里的无人机残骸轻轻晃了晃，像在说“接着走，丫头”。
她握紧扳手，跟上前面的人。轨道在脚下延伸，弧度刚好能接住阳光，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串正在起飞的无人机，朝着云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