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后是条狭长的甬道,石壁上凿满密密麻麻的“耳朵”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片银色的薄片,像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眨动。五人刚走进三步,薄片就开始震颤,发出“嗡——”的共鸣,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从凹槽里钻出来,带着铁锈般的钝痛。
夏野的听声筒里,突然炸响父亲的怒吼:“让你别碰那台钟,你偏不听!”声音嘶哑,和十年前那个午后一模一样——她偷偷拆开父亲最宝贝的德国古董钟,想看看里面的齿轮怎么转,却不小心掰断了摆锤,父亲红着眼吼她时,鬓角的白发都在抖。
“不是的……”她下意识地攥紧扳手,指节泛白。那台钟后来被父亲修好,却再也没走过准点,就像她心里的疙瘩,总在某个瞬间突然卡住。甬道两侧的石壁似乎在往中间挤,她的肩膀已经能碰到冰冷的岩石,石屑簌簌落在头顶,像谁在无声地催促。
陈凯的听筒里,是哥哥陈阳的叹息,轻得像羽毛,却比斧头还沉:“上次行动你要是听指挥……”他猛地攥紧斧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那是陈阳牺牲前的最后一次任务,他因为冲动提前冲进去,打乱了部署,对讲机里最后传来的,就是这声带着遗憾的叹息。
“哥……”他喉咙发紧,甬道“咔”地又窄了半尺,陈凯的后背死死贴在石壁上,能感觉到岩石的冰凉正顺着衬衫往里渗。夏野转头看他,发现他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恨自己当时没听话。
张岚的听声筒里,是老鬼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像针一样扎人:“丫头,记不住病人的药名,以后怎么当医生?”那是她第一次跟着老鬼整理药箱,把降压药和降糖药弄混,老鬼摇头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记得。
“我后来记牢了……”张岚的指尖划过病历本上的药名列表,每一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可听筒里的声音还在重复,像在嘲笑她的努力。甬道的光线突然暗了下去,只有“耳朵”凹槽里的银片泛着冷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林默的平板突然发出警报,屏幕上的声波图像疯长的荆棘:“这些声音在放大!频率和我们的脑电波重合了,它在勾起我们的应激反应!”他的听筒里,是三年前机器人比赛评委的斥责:“这么简单的代码都能写错,你根本不适合搞编程!”那时他躲在后台哭,连颁奖礼都没敢参加。
赵晓没戴听声筒,却听见最响的声音——是幼儿园老师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失望:“晓晓总是哭,没人愿意跟你一组。”她突然把橡皮塞进嘴里,死死咬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夏野立刻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小孩的掌心全是冷汗。
“别信它!”夏野对着甬道喊,声音撞在石壁上弹回来,带着点颤,“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可父亲的怒吼还在响,陈凯的后背已经被挤得生疼,石屑掉得更凶了,像甬道随时会塌下来。
陈凯突然用斧柄狠狠砸向石壁:“吵死了!”他的声音带着破音,“我哥后来跟我说过‘下次注意’,他没怪我!”斧柄撞击的回声盖过了听筒里的叹息,甬道的挤压竟停了一瞬。
夏野愣住了,随即对着“耳朵”凹槽喊:“我爸后来教我修好了那台钟,他说‘敢拆才敢修’!”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张岚跟着说:“老鬼最后夸我‘病历记得比谁都细’!”林默推了推眼镜:“那个评委后来给我发邮件,说‘错误让你的代码更扎实’!”
赵晓松开橡皮,用最大的声音喊:“夏野姐姐他们愿意跟我一组!我们是好朋友!”
五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撞在甬道里,像五颗石子投进水里,激起层层涟漪。听筒里的斥责声突然乱了,像被打乱的磁带,“滋滋”响了几声就消失了。
甬道不再收缩,反而缓缓松开,露出原本的宽度。石壁上的“耳朵”凹槽暗了下去,银片不再发光,像终于闭上了嘴。
夏野喘着气,看了眼陈凯,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的听声筒还连着,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像在说“原来你也藏着这样的事”。
赵晓把橡皮递给每个人,让大家都捏一下:“软乎乎的,不怕。”粉色的方块在五人手里传了一圈,带着各自的温度,像把分散的力气拧成了一股。
甬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新的声音,却不再是斥责,像低低的耳语,在等他们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