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化不开的牛乳,糊住了城西的街巷。沈清辞奔到观星台分台时,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脸颊上,喘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分台的院门虚掩着,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就在院中,枝桠在晨风中摇摇晃晃,像位佝偻的老者。沈清辞扑到树下,指尖抚过粗糙的树皮,突然想起石敢当血书上的“口”字——树下埋着东西?
她顾不上找工具,直接用手刨土。潮湿的泥土裹着草根,很快就磨破了她的指尖,血珠滴进土里,晕开小小的红痕。刨了约莫半尺深,指尖突然触到硬物,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铁盒上了锁,锁孔早已锈死。沈清辞抽出软剑,用力劈下,“哐当”一声,锁开了。盒内铺着层油纸,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边缘还写着几行小字——竟是破解皇帝祭天邪术的“破煞咒”,落款是父亲的名字!
“爹……”沈清辞的指尖抚过那熟悉的字迹,眼眶瞬间红了。原来父亲当年不仅发现了阴谋,还找到了破解之法,特意藏在这分台树下,等着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绢布的末尾还有行批注:“祭天需以‘至亲血’为引,破煞亦需‘忠魂血’为媒。”
至亲血……忠魂血……沈清辞心头一震。皇帝的祭天仪式要用至亲血脉献祭,而破解它,竟需要像父亲这样忠魂的血脉?可父亲早已不在,这血脉……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刚才刨土时划破的伤口,血还在慢慢渗出。父亲的血脉,不就在她身上吗?
“清辞!”萧彻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他拖着被捆住的李嵩,脸色凝重,“快!皇宫方向起了黑雾,祭天仪式怕是提前开始了!”
沈清辞抓起绢布,跟着他往外跑。李嵩被拖拽着,嘴里还在嘶吼:“没用的!陛下已经集齐了四族灵核,祭天坛的阵法无人能破!你们都得死!”
四族灵核?沈清辞想起西域的鸾鸟灵核碎片,原来皇帝早就盯上了这些,烛龙教盗取灵核,根本就是为他所用!
两人一路狂奔,赶到皇宫外的朱雀大街时,果然看到紫宸殿方向腾起滚滚黑雾,黑雾中隐约有血色闪电劈过,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禁军在宫门外层层设防,手持长矛,拦住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怎么办?进不去!”萧彻看着紧闭的宫门,急得额头冒汗。
沈清辞盯着宫墙上的角楼,那里是守卫的盲区:“我去角楼,用破煞咒引天雷。你想办法缠住禁军,给我争取时间!”
“太危险了!”萧彻抓住她的手,“黑雾里全是邪祟,你一个人……”
“没时间了。”沈清辞抽出他腰间的匕首,在自己手腕的伤口上划了一下,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这是我爹的血脉,也是最后的希望。你信我。”
她将染血的绢布塞进怀里,借着晨雾的掩护,像狸猫般冲向宫墙。萧彻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拔刀冲向禁军:“兄弟们!皇帝用邪术祸国,我们岂能坐视不理?随我杀进去!”
他身后,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有父亲的旧部,有百草堂的药童,甚至还有几个东宫的侍卫,显然是赵衡良心发现,暗中派来的。众人怒吼着冲向禁军,兵器碰撞的脆响划破晨雾,为沈清辞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沈清辞爬上角楼时,手腕的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她摊开绢布,看着上面的破煞咒,深吸一口气,将血滴在符文中央。刹那间,绢布突然亮起金光,符文像活过来般,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融入她的血脉。
紫宸殿的黑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翻涌起来,化作无数张鬼脸,朝着角楼扑来。沈清辞握紧软剑,剑尖指向黑雾,口中念起破煞咒——那咒文仿佛刻在她的骨子里,念出来时,竟与父亲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以我忠魂血,引天雷破煞!”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手腕的伤口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红光直冲天际,竟在黑雾中劈开一道裂口。裂口处,乌云翻滚,很快就有金色的天雷凝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不——!”紫宸殿里传来皇帝的怒吼,黑雾更加狂暴,朝着角楼猛冲,似乎想吞噬这道红光。
沈清辞站在角楼边缘,任凭黑雾中的邪祟抓挠她的衣袍,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想起母亲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石敢当的血书,想起萧彻和所有并肩作战的人——
他们的信念,就是她的铠甲。
“轰隆——!”
第一道天雷劈下,正中紫宸殿的祭天坛,黑雾瞬间被劈散一角。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踵而至,金光与黑雾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邪祟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宫门外,萧彻带着众人已经冲破禁军的防线,正朝着紫宸殿杀来。李嵩被乱兵踩在脚下,看着天雷劈碎祭天坛,终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当天雷劈下第九道时,黑雾彻底散去,露出紫宸殿内的景象——皇帝穿着祭天的黑袍,倒在祭坛旁,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是赵衡!他不知何时闯了进去,用父亲留下的佩剑,结束了这场闹剧。
晨光穿透云层,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泛着温暖的光。沈清辞站在角楼,看着手腕上渐渐愈合的伤口,突然笑了。
父亲的忠魂,母亲的守护,伙伴的信任……终究还是战胜了邪祟。
萧彻爬上角楼,扶住脱力的她,声音带着后怕:“吓死我了。”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渐渐散去的人群,轻声道:“我们做到了。”
是的,他们做到了。
西域的风沙,京城的迷雾,终究没能挡住正义的脚步。那些深埋的真相,未了的嘱托,都在这天雷中,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只是,沈清辞望着天边那朵形状像梨花的云,突然有些想娘了。
她想告诉娘,梨树种活了,嫁衣也该开始绣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