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照亮了本就不明亮的道路。渔村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混着海浪拍岸的声音,本该是宁静的夜晚,萧彻却站在码头的礁石上,指尖捏着那枚从魏公公身上搜出的玄铁令碎片,眉头紧锁。
海风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沈清辞端着一碗热姜汤走过来,将碗递给他:“海边风大,先暖暖身子。”
萧彻接过碗,却没喝,只是将碎片凑到灯火下细看。那半个火鸦纹刻得极深,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锈迹,像是染过血。“这纹路……和二十年前火鸦营的令牌一模一样。”他沉声道,“当年我爹就是追剿火鸦营余党时失踪的,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萧彻的父亲是前镇国将军,却从未听他说起过失踪的细节。“魏公公说的‘焚城符’,会不会和你父亲的事有关?”
“极有可能。”萧彻喝了口姜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眼底的寒意,“火鸦营最擅长用毒和火攻,当年他们被朝廷围剿,传言首领带着一枚能引天火的‘焚城符’逃了,没想到……竟落在了魏公公手里。”
正说着,石敢当举着个火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粗声粗气地喊:“萧大哥!清辞妹子!你们快回去看看!阿鸾那丫头……那丫头不对劲!”
两人心头一紧,立刻跟着石敢当往村里跑。刚到石敢当家院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阿鸾压抑的哭声,还有族长急促的咳嗽声。
推开门,只见阿鸾蜷缩在炕角,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凤凰木牌,浑身抖得像筛糠。族长坐在她身边,正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却咳得直不起腰,嘴角竟溢出一丝血丝。
“怎么回事?”沈清辞快步上前,握住阿鸾冰凉的手。
“刚才……刚才阿鸾说要给沈砚哥哥送些海菜干,刚走出院门就晕了过去。”石敢当的婆娘抹着眼泪,“醒过来就成了这样,嘴里还胡言乱语,说什么‘火……火从天上烧下来了……’”
阿鸾听到“火”字,抖得更厉害了,突然尖叫一声:“别烧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符……那符不在我这里……”
萧彻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阿鸾的反应,绝不是普通的梦魇。
萧彻蹲下身,放柔声音:“阿鸾不怕,告诉哥哥,你看到了什么?”
阿鸾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看到好多黑衣人,戴着和这碎片上一样的火鸦面具……他们在挖一个大坑,坑里……坑里埋着好多木牌,上面刻着……刻着凤凰图案……还有人说……说‘焚城符’就藏在凤凰冢里……”
“凤凰冢?”族长突然停止咳嗽,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那是我们鸾鸟族的禁地!传说里面埋着初代族长的灵柩,从来没人敢靠近……”
沈清辞心头一动,想起阿鸾木牌上的凤凰纹,和玄铁令碎片的火鸦纹竟隐隐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图腾。“难道……凤凰冢和火鸦营的秘密有关?”
“不管有没有关,都得去看看。”萧彻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魏公公既然提到了焚城符,绝不会是空穴来风。阿鸾这是被人下了咒,对方显然是想借她的口,引我们去凤凰冢。”
“那我们还去?”石敢当急了,“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去。”沈清辞语气坚定,“他们想引我们去,我们就偏要去看看。但不能硬碰硬——萧彻,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兄弟从后山绕过去,我和族长、阿鸾从正门走,假装被引上钩。”她看向族长,“前辈,您知道凤凰冢的机关吗?”
族长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卷:“这是祖传的地图,上面标着几处暗哨和……一个能直通冢底的密道。只是……”他叹了口气,“那密道几十年没人走了,怕是早就被堵死了。”
“有地图就好。”萧彻接过地图,迅速记下上面的路线,“清辞,你们多加小心,我在密道入口等你们。”
夜色更深了。沈清辞扶着还在发抖的阿鸾,跟着族长往村西的凤凰冢走去。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鬼魅。阿鸾紧紧抓着沈清辞的衣角,小声说:“沈姐姐,我怕……刚才梦里的火好烫……”
“别怕,有姐姐在。”沈清辞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悄悄按在腰间的软剑上,“那些都是假的,我们是去拆穿他们的阴谋,不是去送死。”
凤凰冢藏在一片茂密的榕树林里,远远望去像一座小山丘,上面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入口处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凤凰冢”三个模糊的大字,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
“就是这里了。”族长指着石碑后面的一个山洞,“密道入口在山洞左侧的石壁后,萧彻他们应该快到了。”
刚要往前走,山洞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沈清辞立刻将阿鸾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洞口。
黑暗中,缓缓走出几个黑衣人,脸上都戴着狰狞的火鸦面具,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弯刀。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声音像砂纸摩擦:“沈姑娘果然聪明,竟真敢来。可惜啊,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魏公公的余党?”沈清辞握紧软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我?”
“拦你?”黑衣人笑得更阴狠,“我们是来请沈姑娘去见我们主子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魏公公不过是颗棋子,真正握着焚城符的,是我们主子!”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举刀冲了上来。沈清辞拉着阿鸾后退几步,软剑出鞘,剑光如练,瞬间挡住了迎面砍来的弯刀。
“族长,带阿鸾去密道!”沈清辞大喊一声,剑招愈发凌厉。她知道,拖延时间就是胜利。
族长也不含糊,背起阿鸾就往山洞左侧跑。黑衣人想追,却被沈清辞死死缠住。她的剑法灵动飘逸,像林间的风,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刀锋,再予以反击。但黑衣人数量太多,且招招狠辣,渐渐的,她有些体力不支,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清辞!”
就在这时,萧彻的声音突然从山洞深处传来。紧接着,几道黑影从密道入口窜出,正是萧彻带来的兄弟!他们手里拿着火把,将黑衣人团团围住,瞬间扭转了局势。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就要往地上扔——那油纸包里,赫然露出半截引信!
“不好!是火药!”萧彻大喊一声,飞身扑过去,一脚将油纸包踢飞。火药包在空中炸开,“轰”的一声巨响,碎石和火光四溅,为首的黑衣人趁乱往榕树林深处跑去。
“别让他跑了!”萧彻立刻追了上去。
沈清辞捂着流血的胳膊,也想跟上,却被阿鸾拉住。小姑娘指着山洞深处,声音带着哭腔:“沈姐姐,里面……里面有光……”
众人往山洞里看去,只见密道入口处竟透出微弱的绿光,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族长颤巍巍地说:“那……那是祖灵的光芒……难道初代族长显灵了?”
萧彻追了几步,见黑衣人已消失在密林里,便折了回来。他看到沈清辞胳膊上的伤口,眉头立刻皱起,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怎么这么不小心?”
“先看看里面是什么。”沈清辞忍着疼,指了指密道入口的绿光。
几人举着火把,沿着狭窄的密道往里走。密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偶尔有水滴从头顶落下,“滴答”作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绿光越来越亮,还隐约传来流水声。
豁然开朗处,竟是一个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有一汪碧绿的潭水,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盏莲花灯,每盏灯里都点着一根绿色的烛火,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幻境。潭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行古老的文字。
“这是……鸾鸟族的文字!”阿鸾突然喊道,“我奶奶教过我!上面写着‘火鸦噬凤,符焚九州;三族同心,方破此咒’!”
萧彻走到潭边,看着水面倒映的绿光,突然弯腰捡起一块潭边的碎石。碎石上竟刻着一个小小的“萧”字,笔画苍劲,和他父亲的笔迹一模一样!
“我爹……他来过这里!”萧彻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清辞心头剧震,突然明白过来。魏公公的话是真的,焚城符确实存在,而萧彻的父亲很可能就是为了寻找符的下落才失踪的。火鸦营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辅佐谁,而是想用焚城符颠覆天下!
“看来,我们找到关键了。”沈清辞看向萧彻,眼神坚定,“不管焚城符藏在哪里,不管火鸦营的余党有多少,我们都必须找到它,毁了它。”
萧彻重重点头,将那块刻着“萧”字的碎石握紧。父亲的失踪,火鸦营的阴谋,焚城符的秘密……所有的线索都汇聚到了这里。
溶洞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溶洞内的绿光却像无数星星,照亮了前路。沈清辞看着身边的萧彻,看着渐渐镇定下来的阿鸾,看着满脸坚毅的族长,突然觉得,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只要他们拧成一股绳,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石敢当举着火把,挠了挠头:“那……咱们接下来干啥?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溶洞里吧?”
萧彻看向沈清辞,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沈清辞的声音清亮,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我们去找焚城符。”
“对!”萧彻接口道,“还要找出火鸦营的真正主子,为所有被他们伤害过的人,讨回公道!”
绿光映在他们的脸上,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夜色虽浓,但星火微光汇聚起来,终能照亮最崎岖的前路。而这场关于信任、背叛、阴谋与守护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惊心动魄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