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玉佩、养尸冢与张起灵的伤
玉佩触手温润,即使在墓穴的阴冷中也散发着淡淡的暖意。上面的符文古老而复杂,我认不出,但那气息纯净,与周围的邪祟格格不入,像暗夜里的一小捧雪。张起灵用两根手指拈起玉佩,指尖在符文上缓缓摩挲,眼神深沉,似乎在读取某种信息。他背上的红影又淡去几分,但并未完全消失,像一道洗不去的血痕,依旧顽固地烙印在他身上。
他收起玉佩,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站起身,目光扫过散架的尸骸和枯萎的妖花,最后落在那条通往更深黑暗的墓道上。危机并未解除,这只是个前哨。真正的核心,还在下面。
“跟着。”他对我低语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显然明白我能听懂。
我抖了抖沾上灰尘的爪子,小跑几步跟上。这一次,我走在他身侧稍前的位置,耳朵警惕地转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碧绿的眼睛如同两盏小灯,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空气中那股混合的药味和尸香淡了许多,但另一种更沉、更重的阴气开始弥漫,像是积攒了千年的死意。
墓道不再是人工开凿的规整,而是变成了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壁湿滑,布满黏糊糊的苔藓。脚下开始出现积水,深浅不一,踩上去发出“啪嗒”的轻响。洞顶垂下许多钟乳石,形状怪异,在猫眼的幽光下,像无数窥探的鬼影。
张起灵的脚步比之前更轻,更缓。他的呼吸已经调整得极其平稳,但我知道他受伤了。刚才被药人撞那一下不轻,更重要的是女鬼的侵蚀对他造成的消耗。他的侧脸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唇线抿得更紧。
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是一个浑浊不堪的水潭,水色暗绿,深不见底。水潭周围,散落着数十具棺椁!这些棺椁材质不一,有石棺,有木棺,甚至还有几具是简陋的陶瓮,但无一例外,都被一种暗绿色的藤蔓紧紧缠绕着。藤蔓上开着零星的小花,形状和之前那朵妖花相似,只是小了无数倍,颜色也更暗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尸气和药味,几乎凝成实质。这里是一个养尸地!而且规模远超想象。那些藤蔓,正在汲取棺椁中尸身的养分,供给着某个核心。
水潭对面,洞窟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祭坛模样的建筑。祭坛上方,似乎悬浮着什么东西,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红光,与张起灵背上那抹残存的红影隐隐呼应。
那就是源头。
张起灵停在潭边,凝视着对岸的祭坛,眉头微蹙。水潭是必经之路,但这水……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水,凑近鼻尖闻了闻,随即迅速甩开。指尖接触水的地方,竟然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气。
“弱水。”他低声道,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怨气凝滞,鹅毛不浮。”
难怪要用棺椁摆在这里,这水潭本身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生气,滋养死物。直接游过去是不可能的,会被水中的怨气侵蚀,而且水下还不知道藏着什么。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被藤蔓缠绕的棺椁。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摆放,而是隐隐构成了一种图案……像是一种阵法?或许,关键在这些棺椁上。
我轻轻叫了一声,吸引张起灵的注意,然后抬起爪子,指了指离我们最近的一具石棺。那石棺上的藤蔓似乎比其他地方的稍微稀疏一些。
张起灵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锐利起来。他显然也看出了门道。这些棺椁,可能是渡过水潭的“踏脚石”,但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边缘。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压**内翻腾的气血和背上残余的阴冷。然后,他动了。身形如鬼魅般掠出,脚尖在第一个石棺的边缘轻轻一点!那石棺微微晃动,缠绕的藤蔓像被惊扰的毒蛇,猛地弹起,向他小腿缠去!
张起灵早有预料,乌金古刀向下疾斩,黑光闪过,几根藤蔓应声而断,流出墨绿色的汁液,散发出刺鼻的腥臭。他借力再次跃起,精准地落在下一具木棺上。
我紧跟在他身后。作为一只猫,我的轻盈和敏捷此刻发挥了优势。我几乎不需要借力,只是灵巧地在棺椁之间跳跃,避开那些蠕动的藤蔓。但越往水潭中心,阴气越重,藤蔓的反应也越发狂暴。它们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攻击,像无数只手从棺椁中伸出,试图将闯入者拖入深渊。
张起灵的压力巨大。他不仅要应对藤蔓,还要分神抵抗女鬼残念的干扰和体内伤势的疼痛。他的动作依旧迅捷,但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一次跃向一具巨大青铜棺时,数条粗壮的藤蔓同时从棺椁两侧袭向他,封死了左右闪避的空间!
他眼神一凛,正要强行破开,突然,他背上的红影猛地一阵扭曲!那女鬼的残念,竟在此时作祟,试图干扰他的平衡!
千钧一发!
我恰好落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具陶瓮上。见状,我毫不犹豫,转身,后腿用力蹬在陶瓮边缘,整个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向张起灵的后背!我不是去撞他,而是张开嘴,对准那团试图作乱的红影,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尖锐、最充满威胁的一声——
“喵——嗷呜!!!”
这一声猫叫,蕴含着我作为通灵黑猫的全部力量,如同实质的音波,狠狠冲击在那红影之上!
红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瞬间溃散了大半!张起灵浑身一震,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瞬间恢复清明。他抓住这电光石火的机会,乌金古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将袭来的藤蔓尽数斩断,身体稳稳落在了青铜棺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
我们距离对岸的祭坛,只剩下最后三具棺椁。但最后一段路,水潭中的弱水仿佛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浓烈的怨气几乎让人窒息。祭坛上那团幽幽的红光,也骤然亮了起来,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张起灵握紧了刀,我弓起了背。最后的冲刺,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