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用餐区出来,泰勒带着子坤,穿行在殖民地散落的飞船中。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阳光,空气中始终弥漫着夹带尘土和隐约的金属锈蚀气息。偶尔有穿着工装的其他殖民者匆匆走过,脸上大都带着矿难后的沉重与疲惫,只是向泰勒点头示意,并不多言。
“就快到了,”泰勒推开一扇印有编号的舱门,“你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什么都想起来了。”
房间不大,但比子坤想象的稍显整洁。一张固定在墙边的折叠床,一个内置在墙壁里的储物柜,一张小桌板和一把椅子,几乎就是全部家具。桌上散落着几件个人物品:一个看起来是手动工具的零件,一本纸质笔记本(在这个时代颇为罕见),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泰勒、凯、比约恩、纳瓦罗、女主蕾恩和“子坤”这个身份的六人合影,照片上的年轻人都笑得十分灿烂,与殖民地此刻的压抑氛围格格不入。墙壁上还贴着一张陈旧的行星地质图。
“你就在我这休息吧,我晚上去跟比约恩挤挤。”泰勒把子坤扶到床边坐下,顺手将桌上那本笔记本和相框往里推了推,动作自然,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喝水吗?”他走到墙边一个小型合成器前,熟练地按了几下,接了一杯清水递给子坤。
“谢谢……”子坤接过水杯,趁机再次打量这个属于“泰勒”的空间。这里处处透着主人的性格:务实、有条理,却也不乏温情(从那张合影可以看出)。他必须记住这些细节,更好地扮演这个身份。
“那我先去上工了,”泰勒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你千万别乱跑,医生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用内线通讯叫我,号码是……唉,算了,你肯定也忘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反正你待着别动就行,我下班就回来。”
舱门轻轻滑开又闭合,将泰勒关切的目光隔绝在外。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
一下午的时光在寂静中流淌。子坤躺在床上,目光扫过房间里那些闪烁着幽蓝指示灯、造型流畅却让他一筹莫展的设备。他尝试靠近桌板旁一个看似控制面板的东西,手指在上面滑动,屏幕亮起,却弹出需要身份验证或复杂指令的界面。他想查询“文艺复兴号”空间站的资料,甚至想了解一下刚刚发生的矿难详情,却发现自己像个文盲,面对高科技的“天书”无从下手。系统给了他身份,却没给他相应的记忆和知识,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制约。
“该死……”他低声咒骂,无奈地放弃操作,重新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复盘那部看得断断续续的电影。
泰勒的死因非常清晰——为了救妹妹凯,奋不顾身,最终命丧异形之口。那么,最直接的保命方法,就是阻止泰勒去救凯。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子坤自己否定了。且不说强行阻止会不会引发泰勒的强烈反感甚至怀疑,单从电影来看,主角蕾恩是个极具智慧且绝不抛弃同伴的人,如果自己表现出冷酷自私,很可能在关键时刻失去她的信任和帮助,那将是致命的。更何况,蝴蝶效应的后果难以预料。
“关键在于凯……”子坤喃喃自语。原剧中,凯是被破胸而出的异形(由被抱脸虫寄生的纳瓦罗所生)抓走的。如果能避免纳瓦罗被寄生,或者至少在寄生发生后,紧紧看住凯,不让她落单,那么泰勒就不会有那个“必须去救”的契机,生存概率将大大提升。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脑中形成:“文艺复兴号”必须去,这是任务要求。登船后,首要目标是保护纳瓦罗,避免她被抱脸虫袭击。如果失败,则必须确保凯时刻处于自己和泰勒的视线保护范围内。 这样既能保住泰勒,又不会违背团队道义,或许还能赢得蕾恩的认可。
然而,一丝寒意很快侵袭了他的思绪。系统真的会让他如此顺利地改变剧情吗?他想起在《僵尸叔叔》世界里的经历:当他救下千鹤道长后,皇族僵尸莫名增强,事后才知是皇族僵尸吸食狐狸精的精华。如果当时没有放跑狐狸精……这说明,系统可能会暗中提高难度来“平衡”他的取巧行为。
“在这个世界,如果我成功避免了纳瓦罗被寄生,系统会不会弄出更可怕的东西?比如……让抱脸虫直接出现在更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者,让异形的数量、能力变得更强?”这种不确定性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刚刚成型的计划之上。他不仅要在明处与异形周旋,还要提防暗处系统可能设置的“平衡机制”。
“走一步看一步吧……”子坤叹了口气,感到一阵疲惫和压力。他知道,自己所谓的计划,在绝对的力量和未知的变数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他必须去“文艺复兴号”,必须接近危险的核心。而这一次,他不仅要面对嗜血的外星怪物,还要与自己试图改变命运所带来的未知反噬博弈。爆菊而亡的失败惩罚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让他别无选择。
窗外(或者说,模拟窗外景观的屏幕),殖民地的人工穹顶正模拟着黄昏的光线,金属建筑投下长长的阴影。子坤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待着泰勒下班,也等待着命运齿轮的下一次转动。他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下午,或许就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