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
顾临溪的嘶吼在冰冷的合金墙壁间撞击、回荡,最终被彻底吞噬。厚重的安全屋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屏幕上那不断闪烁的、象征着通讯中断的红色叉号。
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沈瓷决然走向楼梯口的背影,单薄,却带着一股焚尽一切的决绝。
“开门!阿威!把门打开!”顾临溪猛地转身,赤红着眼睛冲向门口,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金属门板。手臂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却浑然不觉。
阿威如同一座铁塔般挡在门前,脸色沉痛却无比坚定:“顾少爷,不行!这是小姐的命令!‘堡垒’协议一旦启动,从外部无法打开,我们必须确保您的安全!”
“安全?!”顾临溪几乎是在咆哮,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让她一个人在外面面对那些怪物,你让我在这里谈安全?!阿威!你放我出去!”
他试图去抢夺阿威手中的控制终端,却被阿威轻易格开。力量的悬殊在此刻显得如此残酷。
“顾少爷!”阿威低吼一声,抓住顾临溪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无法挣脱,“您出去能做什么?您的手臂还没好!您只会成为小姐的弱点,让她分心,让她死得更快!”
“死”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顾临溪的心脏,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踉跄着后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阿威说得对,他出去,除了拖累她,还能做什么?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和弱小。
安全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顾临溪死死地盯着那些尚能工作的监控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屏幕上,战斗显然已经蔓延到了别墅内部。画面剧烈晃动,充斥着闪烁的火光、飞溅的木屑和玻璃碎片,以及模糊闪动的人影。他看不到沈瓷的具体位置,只能从偶尔传来的、经过隔音处理依然隐约可辨的枪声和搏斗声中,判断战斗的激烈与残酷。
每一次枪响,都让顾临溪的心脏跟着紧缩一下。他想象着沈瓷在其中穿梭、闪避、反击的身影,想象着子弹擦过她身体的惊险,想象着她受伤……不!他不敢想!
时间在极度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主屏幕上一个位于一楼客厅的监控画面猛地亮起又瞬间暗了下去,在最后清晰的刹那,顾临溪看到两个黑衣人以一种诡异的、超出常人的敏捷度,一左一右扑向一个纤细的身影!
是沈瓷!
“不——!”顾临溪目眦欲裂,猛地从地上弹起。
几乎就在他惊呼的同时,那个画面彻底变成了雪花。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样了?
未知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顾临溪。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阿威也是脸色煞白,死死攥着拳头,紧盯着其他尚有信号的屏幕,试图从中拼凑出战况。
又过了几分钟,或许更久,外面的枪声似乎渐渐稀疏下来,但零星的搏斗声和物品碎裂声依旧不时传来。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内置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夹杂着强烈电流干扰和喘息的声音,是沈瓷!
“……清除……大半……小心……他们有……”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能听出她气息不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沈瓷!你怎么样?你在哪里?”顾临溪扑到通讯器前,急切地喊道。
“……咳……没事……”她的声音带着嘶哑,“对方……不是普通人……动作……很快……力量……超出常态……”
不是普通人?动作快,力量超出常态?
顾临溪和阿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这些袭击者,很可能与那个涉及非法基因和人体增强的“涅盘”项目有关!
“你受伤了?!”顾临溪捕捉到她话语间压抑的痛苦。
“……小伤……听着……”沈瓷的声音更加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U盘……内容……备份……在……”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猛地炸响,彻底淹没了她后面的话!
“沈瓷!沈瓷!”顾临溪对着通讯器疯狂呼喊,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通讯,再次彻底中断。
安全屋内,只剩下令人绝望的寂静。
顾临溪无力地瘫坐在地,大脑一片空白。备份?U盘内容备份在哪里?她最后想说什么?
阿威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也处于极度的焦躁和愤怒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小时,外面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死一样的寂静。
这寂静,比之前的枪声更让人心慌。
顾临溪和阿威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合金大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械解锁声,在死寂的安全屋内响起。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顾临溪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缓缓向内开启一道缝隙,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沾满污渍和暗红色血迹的手,扶在门框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紧接着,沈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几乎站立不稳,浑身狼狈不堪。昂贵的家居服被撕裂多处,沾满了灰尘和喷溅状的血迹,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敌人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苍白的脸颊边,嘴角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肩,衣物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下面的皮肉翻卷,鲜血正不断渗出,将她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但她还活着。
她扶着门框,剧烈地喘息着,抬眸看向安全屋内。当她的目光落在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惨白的顾临溪身上时,那双因战斗而布满血丝和杀气的冰封眸子,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仿佛确认了最重要的珍宝无恙。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向前软倒。
“沈瓷!”
顾临溪和阿威同时惊呼,箭步冲上前。
顾临溪用没受伤的手臂,在她倒地前,紧紧地、颤抖地抱住了她。温热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身体落入怀中,那份真实的重量,让他悬在半空的心,终于重重落下,随即又被巨大的心疼和后怕席卷。
阿威立刻上前检查她的伤势,脸色凝重:“小姐失血过多,左肩是刀伤,很深!需要立刻处理!”
顾临溪打横抱起沈瓷,她的身体轻得让他心惊。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快步走向安全屋内设的简易医疗床,声音沙哑却坚定:“阿威,准备急救!她不会有事!”
他将沈瓷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她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袭击暂时结束了,但谜团却更深了。
那些超出常人的袭击者,“夜枭”的衔尾蛇徽章,沈瓷未说完的关于U盘备份的话,以及她此刻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黑暗、更危险的漩涡。
顾临溪握住沈瓷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看着她肩头那片刺目的鲜红,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有些界限,一旦被跨越,就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