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行未完的文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顾临溪的眼底。
「她十六岁那年……」
后面是什么？哥哥到底想说什么？关于沈瓷的十六岁，那个他尚未参与、却似乎隐藏着重要秘密的年纪。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与此刻洒在身上的温暖阳光形成了尖锐的矛盾。他几乎是本能地，拇指一动，迅速删除了这条短信，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未尽的、可能充满伤害的真相彻底抹去。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任何不确定的、可能带有偏见的信息，来破坏他和沈瓷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而珍贵的平衡。他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沈瓷，而不是别人口中的她。
“谁的信息？”
沈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突然在耳边响起。顾临溪心里一跳，迅速将手机屏幕锁上，塞回口袋，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自然的笑容。
“没什么，垃圾短信。”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拿起旁边小几上的防晒霜，“太阳有点大了，帮你涂点？”
沈瓷眯着眼看了看他，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让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又带着洞悉一切的敏锐。她没有追问短信的事，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将脸微微仰起，一副任由他伺候的模样。
顾临溪松了口气，挤出一些乳液在掌心搓热，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脸上。她的皮肤很白，触感细腻，因为伤病初愈，比平时更显脆弱。他的动作极其轻柔，指尖带着珍视的温度，一点点在她脸颊、额头、鼻梁上晕开。
沈瓷安静地享受着这份服务，像一只被顺毛的猫。直到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垂，她才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睁开眼，琉璃般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直直地看着他。
“顾临溪。”
“嗯？”
“你手在抖。”她语气平淡地指出事实。
顾临溪动作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刚才那条短信，心神不宁之下，动作确实有些微的失控。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能是举久了，有点酸。”
沈瓷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直抵内心。过了几秒，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正在她脸颊边作乱的手腕。
她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低头。”她命令道。
顾临溪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微微俯身。
下一刻，沈瓷仰起头，精准地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不像之前那个带着发泄和占有欲的深吻，而是轻柔的，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像羽毛轻轻拂过，却瞬间抚平了顾临溪心底所有因那条短信而泛起的波澜和不安。
一吻结束，沈瓷松开他，嘴角噙着一丝了然又霸道的笑意：“现在，还抖吗？”
顾临溪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点小得意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摇了摇头，忍不住也笑了，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不抖了。沈老师，疗效显着。”
他明白了。她或许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并且用她自己的方式，霸道地将他从那片刻的游离中拉了回来，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身边。
“知道就好。”沈瓷轻哼一声，推开他的额头，重新躺回椅子里，闭上眼，“继续。”
顾临溪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女王模样，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心思却完全安定下来。无论十六岁的沈瓷经历过什么，那都是过去。他要守护的，是现在的她，和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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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瓷午睡醒来，精神很好。她换下家居服，穿上了一条顾临溪没见过的黑色连衣裙，款式简洁，却将她恢复了些许曲线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外面随意搭了件柔软的米色开衫，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慵懒的女人味。
“走吧。”她对坐在窗边看书的顾临溪说。
“去哪？”顾临溪合上书，有些疑惑。
沈瓷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的衣领，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不是说了吗？约会。”
顾临溪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以为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沈瓷没开车，也没让阿威跟着，只是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了市中心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但环境极为清幽的私人影院。
影院内部是复古的装修风格，每个包厢都像一个小型的、舒适的家庭影院。他们选的包厢里放着柔软的沙发，温暖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息。
片单是沈瓷选的，一部节奏舒缓的法国文艺片，画面唯美，音乐动人。顾临溪对这种片子谈不上多喜欢，但能和沈瓷这样安静地靠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没有外界纷扰的时光，他觉得比看任何大片都值得。
电影放到一半，男女主角在夕阳下拥吻。画面唯美，气氛暧昧。
顾临溪感觉到靠在他肩上的沈瓷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正好对上她抬起的目光。包厢里光线昏暗，只有屏幕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碎星。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带着若有似无的挑逗。
顾临溪喉结滚动，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声音有些哑：“……别闹。”
沈瓷挑眉，非但没收敛，反而就着他抓住她手的力道，微微直起身，凑近他，鼻尖几乎蹭到他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唇上。
“顾临溪，”她低声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小猫的爪子挠在人心上，“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这赤裸裸的暗示让顾临溪呼吸一窒，血液似乎都热了起来。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诱惑和挑衅的唇瓣，几乎要控制不住吻上去。
但他还记得她的伤。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将她轻轻按回自己肩上，用毯子把她裹好，语气带着无奈的宠溺和坚定的克制：“……好好看电影。等你全好了，再说。”
沈瓷在他怀里挣了一下，没挣开，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动作，只是张嘴在他锁骨的位置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算是报复。
顾临溪疼得吸了口气，心里却甜丝丝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电影后半段放了什么，两人似乎都没太看进去。一种无声的、甜蜜而黏稠的氛围在小小的包厢里流淌，比任何剧情的吸引力都大。
从影院出来，华灯初上。两人沿着安静的街道慢慢走着，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晚风吹拂，带着初夏的暖意。
沈瓷的心情似乎很好，甚至允许顾临溪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微凉，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走过一个街角，看到一家亮着温暖灯光的甜品店，沈瓷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想吃冰淇淋。”她说，眼睛看着橱窗里色彩缤纷的冰淇淋球，带着点罕见的、属于她这个年纪女孩的纯粹渴望。
顾临溪有些为难：“你的肠胃还没完全恢复，吃凉的不好。”
沈瓷转过头看他，没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眼神里带着点固执，又有点撒娇的意味——虽然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顾临溪瞬间败下阵来。“……只能吃一点点。”他妥协道，拉着她走进店里，给她买了一个最小的、香草味的单球。
沈瓷接过冰淇淋，小心地舔了一口，冰凉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顾临溪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软成一片。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下了她低头吃冰淇淋的侧影。灯光下，她的轮廓柔和，神情专注，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只是一个简单的、享受甜蜜的女孩。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也只在他面前才会偶尔流露的，真实的沈瓷。
他多么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样平静而温暖的瞬间。
然而，当他收起手机，抬头望向街对面时，目光却猛地一凝。
对面街角，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戴着帽子的男人，正看似无意地靠在墙边看手机，但顾临溪敏锐地感觉到，那人的视线，似乎刚刚从他们这边移开。
是巧合吗？还是……
顾临溪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将正在专心对付冰淇淋的沈瓷更严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看来，他们渴望的平静，远比想象中更加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