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尊使缓缓从冰壁的凹陷中站直身体,破碎的黑袍下,隐约可见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面具下渗出的黑血并未滴落,反而被那些纹路吸收,使其更加幽暗。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此刻燃烧着实质般的幽冥鬼火,怒火与杀意交织,让整个冰洞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却是一种死寂的阴冷。
“能逼得本座动用‘幽冥血纹’,你们……足以自傲了。”他的声音不再平淡,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与尖锐,每吐出一个字,周身的死气便浓郁一分,“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能亲眼见证教主伟业的一部分,是你们无上的荣耀!”
话音未落,他猛地双手结成一个极其诡异复杂的印诀,口中诵出晦涩拗口、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咒文!
随着咒文的响起,那九面插在邪恶法阵周围的黑色幡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旗面上那巨大的邪眼图案疯狂闪烁,爆发出滔天黑光!原本因雪莲爆发而几乎停滞的法阵再次疯狂运转起来,而且变本加厉!
无数更加粗壮、凝实的黑色锁链虚影从幡旗中爆射而出,不再仅仅缠绕雪莲,而是如同毒蟒般狠狠刺入雪莲的根茎、枝叶、花瓣之中!强行榨取着它虚弱的本源!
“呃啊……”那株冰山雪莲竟发出了类似痛苦呻吟般的灵性波动,刚刚黯淡下去的光芒再次被强行激发,却不再是纯净的蔚蓝,而是开始混杂进丝丝缕缕不祥的黑气!它的形态甚至都开始发生扭曲,花瓣边缘泛起腐败的黑色!
而更让人心悸的是,暗影尊使并未停止!他结印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轰隆!
整个冰封之喉剧烈震动起来!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地底深处!
冰台之下,那眼氤氲着极致寒气的泉眼,此刻竟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撕裂、扩大!泉眼深处,并非冰冷的泉水,而是一片翻滚沸腾的、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芒!一股远比幽冥死气更加古老、更加暴虐、充满了无尽怨恨与毁灭欲望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魔,骤然苏醒!
“那是……上古魔心的碎片?!他竟然真的将这东西唤醒了!”张道士骇然失色,声音都因恐惧而变调。灵慧上师神念留影中的信息得到证实,而这亲眼所见的恐怖,远超想象!
一块约莫拳头大小、不规则、如同跳动心脏般收缩膨胀、表面布满诡异血管纹路的暗红色肉块,缓缓从那裂开的泉眼中浮升而起!它每一次跳动,都引动着整个大雪山的地脉震颤,散发出令人疯狂的低语和毁灭波动!
这块碎片出现的瞬间,那株被强行抽取的冰山雪莲,其溢出的力量不再汇入法阵,而是被这块魔心碎片如同长鲸吸水般疯狂吞噬!雪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而魔心碎片的光芒则愈发妖异猩红,体积似乎都微微膨胀了一丝!
暗影尊使的目的根本不仅仅是抽取雪莲力量!他是要以这株蕴含至纯生机与极寒之力的圣物为祭品,喂养和激活这块被封印于此的上古魔心碎片!从而获得难以想象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疯子!你们这群疯子!”拓跋弘看得目眦欲裂,这不仅仅是掠夺,而是彻头彻尾的毁灭!他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法阵,想要阻止这一切!
“蝼蚁,安敢阻挠圣仪!”暗影尊使冷哼一声,并未亲自出手,只是屈指一弹。
那块刚刚吞噬了部分雪莲力量的魔心碎片猛地一震,分出一缕细小的暗红色血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跨越空间,射向拓跋弘!
拓跋弘奋力挥槊格挡,但那血光竟无视物理防御,直接穿透马槊,没入他的体内!
“噗——!”拓跋弘如遭重击,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扭曲的血色纹路,与暗影尊使身上的黑色纹路交相辉映,眼中闪过混乱与痛苦之色,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那魔心碎片的力量,竟能直接侵蚀心神肉身!
“弘弟!”张道士急呼,想要上前救援。
但暗影尊使的攻击再次到来!这一次是数道更加粗大的血光,分别射向张道士、李逍遥以及挣扎着想要去撕咬幡旗的寒冰猞猁!
血光未至,那蕴含的疯狂、怨恨、毁灭的意念已经冲击得他们心神摇曳,内力涣散!
眼看就要被一一侵蚀控制,步上拓跋弘的后尘!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谁也没有注意到,被拓跋弘小心放置在战场边缘、一直毫无声息的灵慧上师遗体,其心口处那点因为神念消散而早已黯淡的微光,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是被那上古魔心的邪恶气息、暗影尊使的幽冥血纹、以及拓跋弘体内被引动的血色魔纹所刺激……这位已然圆寂的高僧体内,那沉寂的、最后一丝源自佛门至高功法的本源佛性,于寂灭之中,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涅盘余烬般的悸动。
这丝悸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恰好与正在疯狂运转混沌气息抵抗血光侵蚀的李逍遥,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李逍遥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那魔心血光蕴含着超越他理解层次的邪恶力量,混沌气息虽能勉强抵挡,却如同螳臂当车,正在被飞速消耗侵蚀!他的意识几乎要被那毁灭低语吞噬!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刹那!
灵慧上师遗体心口那微弱的佛性悸动,仿佛一盏即将熄灭的残灯,拼尽全力绽放出了最后一点微弱却纯粹无比的慈悲与平和之意,跨越空间,悄然融入了李逍遥的识海!
这一点佛性余烬,对于魔心碎片那庞大的邪恶力量来说,微不足道。
但对于正处于崩溃边缘、苦苦坚守本心的李逍遥来说,却不啻于久旱甘霖,暗室明灯!
仿佛在无尽黑暗的暴风雨夜中,看到了一盏风雨飘摇却坚定不灭的灯火!
“唵……”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禅唱,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并非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意境的传递,一种精神的指引!
坚守本心,慈悲不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灵慧上师毕生修行感悟的佛法精义,虽只剩一丝余烬,却在此刻,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融入了李逍遥那源于道家混沌、却又包罗万象的奇特感悟之中!
道之混沌,佛之空性,在此刻生死关头,于李逍遥的识海内,发生了奇妙的碰撞与交融!
混沌非空,空非混沌,然皆指向那万物未生、诸法无我的本源之境!
轰!!!
李逍遥只觉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一直以来对混沌气息那种模糊的、仅止于“瓦解”、“湮灭”的浅层运用认知,被瞬间打破、拓宽、升华!
混沌,非仅毁灭,亦为万物之母,可化生一切,亦可包容一切,回归一切!
包容!化解!转化!
如同醍醐灌顶!以往所有修炼、战斗、感悟的碎片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融合、升华!
他体内那即将被魔心力量侵蚀耗尽的混沌气息,性质悄然发生改变!不再是单纯的灰色气流,而是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仿佛一片微缩的、正在缓慢旋转的星云,其中隐隐有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佛性余烬)和蔚蓝冰屑(雪莲气息)闪烁!
那缕射向他额头的魔心血光,正好撞入这片新生的、包容性更强的混沌星云之中!
没有预料中的激烈冲突和侵蚀!
那缕暴虐的血光,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片缓慢旋转的混沌星云悄然吞没、分解、其中的疯狂怨念被佛性余烬中和,其精纯却邪恶的能量竟被混沌星云勉强容纳、转化了一部分!
虽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且让李逍遥经脉如同被烙铁灼烧般剧痛,但他确实扛住了!并且借此契机,完成了自身力量的一次至关重要的蜕变!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左眼混沌初开,右眼佛性微光,一种奇异而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来不及细细体会这全新的力量,因为旁边张道士和寒冰猞猁已险象环生!张道士的道袍已被血光侵蚀大半,脸色发黑。猞猁的纯白毛发也沾染了缕缕黑红,动作迟缓。
而暗影尊使见李逍遥竟能抵挡魔心侵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浓的杀意,再次催动魔心碎片,更粗大的血光开始凝聚!
“道长!圣兽!紧守心神!借力打力!”李逍遥疾呼一声,强忍经脉剧痛,双手猛地虚按地面!
那新生的、蕴含着一丝佛性余烬和雪莲寒意的混沌星云之力透体而出,并非直接攻击,而是以一种奇妙的韵律融入脚下的冰层,瞬间蔓延至张道士和寒冰猞猁脚下!
张道士和猞猁只觉一股中正平和却又包罗万象的奇异力量从脚下涌入体内,原本被魔心邪力冲击得几乎涣散的内力\/妖力瞬间稳固了不少,心神也为之一清!
虽然依旧无法完全抵挡血光侵蚀,却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张道士猛地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画出一道血符拍在自己额头,暂时稳住心神。猞猁也发出一声清冽嘶鸣,周身冰蓝光芒大作,强行逼退近身的血光。
然而,这仅仅是暂缓了败亡的速度。暗影尊使冷哼一声,魔心碎片跳动加剧,更多的血光如同触手般蔓延开来,整个冰洞仿佛化作了幽冥血狱!
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暗影尊使掌控魔心碎片,力量几乎无穷无尽!
必须破坏法阵,切断魔心碎片与雪莲的联系!
李逍遥目光死死盯住那九面疯狂摇曳的邪旗和痛苦挣扎的雪莲,又看了看僵立不动、痛苦挣扎的拓跋弘,一个更加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机会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要借力!借魔心碎片之力!借这满洞的邪恶血气之力!以混沌为引,以佛性为灯,行那火中取栗、逆转乾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