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黑暗、压抑。
侧身挤在冰冷的岩缝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巴牟在前用弯刀小心地劈开偶尔垂下的石棱和坚韧的藤根,隆图和卡沙则费力地架着昏迷不醒的李无言,尽量不让他磕碰到岩壁。李逍遥跟在最后,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努力感应着空气中那丝丝缕缕流动的、精纯的阴寒气息,以此判断方向。
守古老灵的低语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顺着阴脉之息…向西…”
这裂缝似乎无穷无尽,蜿蜒曲折,时而向上攀爬,时而向下深入。空气越来越潮湿冰冷,岩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但那精纯的阴脉之息也愈发明显,甚至不需要刻意感应,就能感觉到它们如同细微的溪流,向着西方缓缓流淌。
在这阴脉之息的滋养下,李逍遥那近乎枯竭的丹田如同龟裂的土地得到细雨滋润,太极玄清道自发缓缓运转,虽然速度极慢,却稳定地吸收转化着这股同源能量,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伤势依旧沉重,但至少不再恶化,并且有了一丝好转的迹象。
不知在黑暗中前行了多久,前方开路的巴牟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有光!”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向前挤去。拐过一个急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走出了那条狭窄的裂隙,进入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石窟之中。这石窟不大,方圆不过十余丈,但令人惊异的是,石窟的顶部镶嵌着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将整个洞穴映照得一片朦胧清冷,如同沐浴在月光之下。
而石窟的中心,有一口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却散发着惊人的寒气,水面上氤氲着淡淡的白色雾气。那精纯的阴脉之息,正是从这口寒潭之中散发出来的!
“好精纯的阴性能量!”李逍遥惊叹道。这口寒潭,恐怕是某条地下阴脉的一个小小泉眼,其价值对于修炼阴寒属性功法的人来说,堪称无价之宝。
在寒潭的旁边,生长着几株奇特的植物。它们通体呈半透明的幽蓝色,形态如同兰花,叶片和花瓣上却天然生长着类似冰晶的纹路,散发着与寒潭同源的阴寒灵气。
“这是……‘幽魄兰’?”巴牟似乎认出了这种植物,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传说只生长在极阴之地的灵草,是炼制许多珍贵丹药的主药,更是滋养神魂的宝贝!没想到这里竟然有!”
看来,守古老灵的指引不仅给了他们生路,还让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处罕见的宝地。
“我们在此稍作休整。”巴牟当机立断,“李兄弟你们伤势太重,需要处理。这寒潭能量精纯,或许对你们有益。隆图,卡沙,警戒四周。”
隆图和卡沙将李无言小心地平放在寒潭边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然后立刻持刀守住来的裂隙入口和石窟其他可能存在的通道,神情警惕。
李逍遥盘膝坐在寒潭边,尝试引导更多的阴脉之息入体疗伤。效果果然比在裂缝中好了数倍,内力恢复的速度明显加快,伤势的疼痛也在缓缓减轻。
巴牟则小心翼翼地采集了两株“幽魄兰”,将其捣碎,分别敷在李逍遥和李无言伤口最重的地方。灵草的药力化开,一股清凉之意渗入伤口,不仅有效止血,更开始驱散残留的幽冥死气,修复受损的组织。
然而,李无言的情况却让众人眉头紧锁。他外伤在幽魄兰的作用下开始缓慢愈合,但气息依旧极其混乱微弱,时断时续,仿佛灵魂之火随时可能熄灭。他眉头紧蹙,身体不时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仿佛仍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的内伤和魂魄之伤,远比外伤更重。”巴牟沉声道,束手无策。苗疆战士擅长对付看得见的敌人,对这种涉及神魂的伤势却知之甚少。
李逍遥挣扎着移动到李无言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再次将内力渡入他体内探查。但这一次,他的内力一进入李无言经脉,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充满排斥和混乱的力量将其狠狠弹开!
李无言体内那混沌的力量虽然沉寂了,却形成了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屏障,拒绝任何外来能量的探入。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李逍遥忽然想起苏月儿给他的那些药剂中,有一小瓶据说是温养安神用的。他连忙取出,小心翼翼地滴了几滴在李无言的嘴唇上。
药液流入,李无言抽搐的身体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丝。
李逍遥心中一动,对巴牟道:“巴牟大哥,能否麻烦你立刻返回寨子一趟,将苏姑娘请来?或许只有她的巫医之术,才能探查和无言魂魄层面的伤势。”他自己伤势未愈,无法快速往返,而隆图和卡沙需要留下警戒和保护。
巴牟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脚程快,一定尽快带苏姑娘过来!你们千万小心!”他知道事情轻重,立刻转身,如同猎豹般敏捷地钻入来的裂隙,迅速消失不见。
巴牟离去后,石窟内陷入了寂静,只有寒潭水汽氤氲的细微声响。
李逍遥一边继续运功疗伤,一边守护着昏迷的弟弟,心中充满了忧虑。无言体内的状况太过诡异,那破碎的邪眼印记,那失控的混沌之力,还有那被强行灌注的幽冥死气……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会对他的神魂造成怎样的伤害?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在李逍遥的伤势恢复了两三成,已经可以勉强自由行动时,裂隙入口传来了动静。
“李公子!”苏月儿焦急的声音率先传来,紧接着,她便和巴牟一前一后钻了出来。
她显然来得极其匆忙,发丝有些散乱,额角带着汗珠,药囊却背得稳稳当当。一进石窟,她的目光立刻就被寒潭和幽魄兰吸引,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立刻落在了昏迷的李无言身上。
“他怎么样?”苏月儿快步上前,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李无言的脉搏,秀眉瞬间紧蹙。
“外伤用了幽魄兰,已无大碍。但内息和魂魄极其混乱虚弱,我的内力无法探入。”李逍遥快速说明情况。
苏月儿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她闭上双眼,指尖散发出极其柔和温润的绿色光芒,那是她修炼的巫医本源之力,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和安抚效果。
然而,当她的力量试图深入李无言体内时,同样遭到了那混沌屏障的强烈排斥!
苏月儿闷哼一声,手指被弹开,脸色白了白。“好强的排斥力……他的力量在自我保护,但也隔绝了一切救治的可能。”
她沉吟片刻,从药囊中取出几根细如牛毛、闪烁着银光的特殊长针。“我尝试用‘安魂针’刺入他头部几处安神定魄的大穴,从外部疏导安抚他的神魂,或许能减弱内部的排斥,让我一窥究竟。但这过程极其凶险,稍有差池,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李逍遥的心提了起来,但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重重点头:“有劳苏姑娘,我相信你。”
苏月儿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专注肃穆。她玉手轻捻银针,指尖绿芒流转,缓缓地、极其精准地将银针刺入李无言的百会、神庭、太阳等要穴。
银针入体,李无言的身体猛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
苏月儿闭目凝神,通过银针小心翼翼地传递着温和的安魂之力,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缓滋润着李无言那干涸混乱的精神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月儿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消耗极大。
突然,她搭在李无言手腕上的另一只手猛地一颤,眼睛骤然睁开,瞳孔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恐惧!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连退两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呼吸急促。
“苏姑娘!怎么了?!”李逍遥急忙扶住她,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苏月儿抬起头,看着李逍遥,眼神极其复杂,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的魂魄……破碎了……”
“什么?!”李逍遥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不……不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破碎……”苏月儿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匪夷所思的景象,“更像是……被强行撕裂过,然后又用一种极其霸道邪恶的方式……拼接了起来……”
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悸:“在那破碎的魂魄核心……我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古老、极其恐怖、充满了死寂和吞噬意味的意志碎片……它就像一颗毒瘤,深植在他的灵魂最深处,不断散发着邪恶的气息,扭曲着他的意识,也是那混沌力量的源头之一……”
“而更奇怪的是……”苏月儿的目光转向李逍遥,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探究,“在他那破碎魂魄的‘裂痕’处……我竟然……感知到了一丝与你同源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种本质……绝不会错!”
“就好像……就好像他的部分魂魄,曾经……与你紧密相连,而后被某种力量……硬生生地撕裂剥离开来!”
轰隆!
苏月儿的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李逍遥脑海中炸响!
魂魄撕裂?古老邪恶意志碎片?与己同源的魂魄裂痕?
这一切,似乎终于将那模糊的真相,撕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为什么他们体质同源?为什么无言会成为“圣心种子”?为什么幽冥教对他们如此关注?
难道……
一个可怕到令他浑身颤抖的猜想,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