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内,风雪稍歇,只余下冰噬兽庞大的尸体不断散发出缕缕消散的死气,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冰寒。战斗的余波让这片古老的祭祀之地更添几分狼藉与肃杀。
李逍遥、拓跋弘、张道士三人喘息稍定,目光却齐齐聚焦在那只优雅立于冰岩之上的寒冰猞猁身上。它体型娇小,与旁边那巨兽尸体形成鲜明对比,但那双湛蓝如宝石的眸子里透出的灵性与威严,却让人无法忽视。
它并未离开,也没有表现出敌意,只是微微歪着头,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李逍遥,目光中好奇与探究的意味愈发浓郁。
拓跋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疑惑,上前一步,对着猞猁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地说道:“多谢圣兽出手相助!在下拓跋弘,乃苍狼堡主,与贵寺灵慧上师乃至交。此次冒死闯入雪山,实为阻止幽冥教阴谋,解救大轮寺,并求取冰山雪莲救人。不知圣兽为何离开冰封之喉,降临于此?”
那寒冰猞猁仿佛能听懂人言,蓝眸瞥了拓跋弘一眼,又看了看被他小心安置在岩壁下的灵慧上师遗体,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哀伤的情绪。它轻盈地跳下冰岩,迈着优雅的步子,无视了拓跋弘,径直走到李逍遥面前,仰起小脑袋,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
李逍遥心中微动,缓缓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与它平视,体内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沌气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
猞猁的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蓝眸中闪过一丝恍然与确认的神色。它忽然伸出前爪,用那冰凉却柔软的肉垫,轻轻碰了碰李逍遥的手背。
刹那间,一股冰冷却并非恶意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细流,直接涌入李逍遥的脑海!
这并非语言,而是更直接的意象与感觉的传递!
李逍遥“看”到了——冰封之喉那万古不化的绝壁冰川……一个隐藏在冰壁深处、被极致寒流守护的洞穴入口(那定然是雪莲生长之地)……洞穴入口处,一层肉眼难以察觉、却坚韧无比的蔚蓝色能量屏障(想必需要日月明镜玉才能开启)……
紧接着,意象陡然一变!变得混乱而危险!
几个浑身包裹在浓稠黑气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暗影尊使?)……他们手中持着一块闪烁着幽光的、半白半赤的玉玦(另一半日月明镜玉!)……正在试图冲击那蔚蓝色屏障!屏障剧烈波动,岌岌可危!
而更远处,一头体型比眼前这只猞猁更大、通体覆盖着暗蓝色冰鳞、眼中燃烧着暴虐黑炎的巨兽(另一头被污染或控制的冰系异兽?)正被那些黑气身影用某种邪法催动,疯狂地撞击着冰壁,引发阵阵恐怖的雪崩和冰裂!
意象最后,定格在这只寒冰猞猁焦急地回头望了一眼冰封之喉的方向,然后毅然转身,化作一道白光,穿梭于冰缝暗道之中,朝着古祭坛能量波动的方向疾驰而来……它似乎是被那股同源却狂暴的能量波动,以及李逍遥身上那奇特的、能引动祭坛的混沌气息所吸引,才暂时离开守护之地,前来探查。
意念流中断。
李逍遥猛地回过神来,额角渗出细微的冷汗,与猞猁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冰封之喉正在遭受攻击!”李逍遥沉声对拓跋弘和张道士说道,“幽冥教的人已经拿着另一半钥匙到了那里,正在强行冲击屏障!还有一头被他们控制的可怕冰兽在破坏山体!圣兽是感知到祭坛异动和我身上的气息,才暂时离开前来查看的!”
“什么?!”拓跋弘和张道士闻言大惊失色!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对方不仅拿到了钥匙,甚至还在强行破禁,更有强力怪物助阵!
“必须立刻赶过去!”拓跋弘急道,背上师兄遗体就欲动身。
那寒冰猞猁却突然咬住了李逍遥的裤脚,轻轻向另一个方向拉扯,同时仰头发出几声急促而轻微的嘶鸣,蓝眸中带着催促之意。
“它说……跟我们走,它知道一条更近、更隐蔽的路,能避开外面的很多麻烦。”李逍遥福至心灵地解读出了猞猁的意思。
显然,这头圣兽智慧极高,它意识到李逍遥三人是友非敌,且李逍遥身上那奇特的气息或许是应对危机的关键,决定亲自引领他们。
“太好了!”拓跋弘大喜,“有圣兽引路,必能最快赶到!”
当下不再犹豫,由寒冰猞猁在前带路,三人紧随其后。猞猁身形虽小,却在冰天雪地中灵活得不可思议,总能找到最稳妥快捷的路径,甚至是一些完全被冰层覆盖、看似绝路的隐秘冰缝或地下隧道。
它似乎对大雪山的每一条脉络都了如指掌。
有了这位“本地向导”,三人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而且巧妙地避开了好几处明显有幽冥教暗哨或巡逻傀儡僧活动的区域。
途中,李逍遥尝试着再次与猞猁进行意念交流,虽然无法像第一次那样清晰接收图像,却能模糊地感受到它的情绪——焦急、愤怒,以及对冰封之喉深深的担忧。
约莫疾行了一个时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呼啸的寒风如同实质的冰刀,刮在护体真气上都发出“嗤嗤”的声响。前方出现了一条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冰川峡谷!
峡谷两侧是万仞冰壁,光滑如镜,几乎无法攀爬。峡谷之中,弥漫着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白色寒雾,能见度极低,那致命的“九幽寒风”正是从这峡谷深处吹拂而出,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到了!这就是‘冰魄峡’,冰封之喉的入口就在这峡谷的最深处!”拓跋弘脸色凝重地说道,即便以他的修为,到了此地也感到气血凝滞,必须全力运转内力才能抵御这股极寒。
寒冰猞猁停在峡谷边缘,耳尖那簇黑毛警惕地竖起,湛蓝的眸子死死盯着下方翻滚的寒雾,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声。
李逍遥和张道士也感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从峡谷下方传来。那不仅仅是因为恶劣的自然环境,更因为那寒雾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幽冥死气,以及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下面有埋伏。”张道士捻着胡须,眼神锐利,“而且……不止一波。好重的死气和煞气!”
猞猁用爪子在一块冰岩上划了几下,留下几道浅痕,又对着峡谷下方呲了呲牙,然后看向李逍遥。
李逍遥凝神体会,结合它的动作和情绪,推测道:“它说峡谷里有很多‘脏东西’(傀儡僧、幽冥教徒),还有……更讨厌的‘同类的臭味’(可能指那头被控制的冰兽)?它们埋伏在必经之路上。”
看来,幽冥教的人也预料到可能会有人从其他路径赶来支援,或者是为了防止有人干扰他们破禁,在进入冰封之喉的最后通道上设下了重兵埋伏!
“怎么办?强闯过去?”拓跋弘握紧马槊,看着下方能见度极低、杀机四伏的峡谷,面色凝重。在这种环境下,视线和灵觉都被大幅压制,敌人以逸待劳,埋伏暗处,强闯的风险极大。
李逍遥沉思片刻,目光扫过两侧陡峭的冰壁和下方翻滚的寒雾,忽然道:“或许……不必硬闯。它们埋伏在下面,是认定了我们会从峡谷底部通过。”
他抬起头,望向那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的冰壁:“如果我们不从下面走呢?”
拓跋弘和张道士一愣,也抬头望向那几乎不可能攀爬的万仞冰壁。
“小子,你是想……”张道士若有所思。
“圣兽,”李逍遥看向寒冰猞猁,“这冰壁之上,可有路径?或者……你能带我们上去吗?”
寒冰猞猁蓝眸闪烁,似乎理解了李逍遥的想法。它轻盈地跳上一处冰壁,伸出爪子,只见它那看似柔软的肉垫触碰在光滑的冰面上时,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却异常坚固的冰晶,如同最好的冰爪,让它能牢牢吸附在冰壁上。
它回头看了三人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传递出一股意念:它可以上去,但带着三个人类攀爬如此陡峭光滑的冰壁,尤其是在九幽寒风的影响下,极其困难且危险。
“无需圣兽背负我们。”李逍遥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走到冰壁前,伸出右手,缓缓按在冰冷的壁面上。
体内那壮大的混沌气息开始流转,并非刚猛冲击,而是以一种极其细微、蕴含着“渗透”、“同化”意境的波动,缓缓注入冰层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以他手掌为中心,周围光滑坚硬的冰壁,竟然开始微微软化、变得略显透明,其内部结构似乎被混沌气息悄然改变,不再那么光滑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吸附力!
同时,他对于“坎势”之水流的至柔、至韧、无孔不入的感悟涌上心头,轻功身法自然而然随之变化,身体仿佛变得轻盈了许多,与这冰寒环境产生了一种玄妙的亲和。
他脚下微微用力,竟如同踏在略有粘性的平面上一般,稳稳地站在了近乎垂直的冰壁上!
“这是……”拓跋弘和张道士再次被李逍遥层出不穷的手段所震惊。这种近乎“御冰”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李逍遥深吸一口气,维持这种状态对他的心神和混沌气息消耗也不小。他看向拓跋弘和张道士:“前辈,道长,你们跟紧我,尽量在我气息影响的范围内借力。圣兽,烦请在前引路,指明方向!”
寒冰猞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赏,不再犹豫,发出一声轻嘶,转身便如同一条白色闪电般,沿着陡峭的冰壁向上疾驰而去,如履平地。
李逍遥紧随其后,双足每一次落下,接触点的冰面便会微微软化产生吸附力,助他稳步向上。拓跋弘和张道士则将轻功提至极限,小心翼翼地在李逍遥身后攀援,果然感觉省力许多,那致命的滑坠感大大减轻。
三人一兽,就这样违背常理地沿着近乎垂直的万仞冰壁,向上疾行,悄然绕向了冰魄峡的上方!
下方峡谷深处,浓雾弥漫,杀机暗藏。
然而,他们刚刚上行不到百丈,即将抵达一处相对平缓的冰檐时——
咻!咻!咻!
数道极其隐蔽、几乎与寒风融为一体的锐利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上方那片平缓冰檐的阴影中暴射而出!
目标并非最前方的猞猁,也不是中间的李逍遥,而是最后方、背负着遗体因而动作稍显迟缓的拓跋弘!
与此同时,上方冰檐之后,传来几声冰冷而熟悉的、带着金属摩擦般涩哑的笑声:
“呵呵……果然如尊使所料,真有老鼠会想着从上面爬过来……等你们多时了!”
埋伏!竟然在冰壁之上也有埋伏!
幽冥教的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狡猾和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