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章 火牛破阵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飞越千山万水,传入围困襄阳的会宁大营。
帅帐内,气氛却与王庭的狂喜截然不同。安和达此刻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刀柄。他面前摊着两份截然不同的军报:一份是王庭嘉奖韩缉、激励三军的诏书;另一份,则是来自大夏都城隐秘渠道的确切消息——宗天行功力尽复,五毒蛊毒已解!
“紫面阎罗……竟然恢复了……”安和达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在大夏西线战场,自己引以为傲的铁浮屠重骑,是如何在宗天行那柄水火锋和神鬼莫测的指挥下,被撕得粉碎!若非胡安贞救援及时,他早已命丧黄泉!
宗天行的恐怖,是刻在他骨子里的阴影。如今此人毒伤尽去,锋芒更胜往昔,坐镇中枢,岂能不关注荆襄战局?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将军,大夏天枢院剧变,大夏朝野震动,正是我军猛攻破城良机啊!”副将不明就里,亢奋请战。
安和达缓缓摇头,目光投向远处如同巨兽般盘踞的襄阳城,城头那面狰狞的飞虎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成务观……这个疯子,比宗天行更难缠!他守的襄阳,如同铁刺猬,啃一口满嘴血。
如今宗天行这头猛虎又在后方苏醒……一股强烈的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安和达的心头。或许,该见好就收,退兵了。
安和达的退意尚未成形,襄阳城内,复仇的业火已然冲天而起!
没有喧嚣,没有呐喊。数万将士,人人身着粗麻白衣,头缠白布,臂缚黑纱。整个襄阳城,如同一座巨大的灵堂,肃杀、压抑,却又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城头,那面飞虎军旗也被换成了素白底色,墨色的虎头更显狰狞欲噬!
成务观立于城楼,同样一身素缟。他面容冷硬如铁,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手中,是一支箭头泛着幽蓝光泽的毒箭。
“开闸!放牛!”
成务观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穿透死寂。
襄阳西门轰然洞开!没有预想中的骑兵冲锋,而是数百头尾巴被浸透火油、点燃的疯牛!
这些健硕的犍牛,角上绑缚利刃,背上驮着浇满火油的干柴枯草,被烈火灼烧剧痛刺激,发出震天动地的悲鸣,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怪兽,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城外集结、正准备攻城的安和达重甲骑兵本阵,亡命冲去!
火牛阵!
“不好!是火牛!快!快放箭!拦住它们!”
安和达在后方高台上看得真切,惊骇大吼!
会宁弓弩手仓促放箭!箭雨落在狂奔的牛群中,虽射倒少数,却更激起了牛群的狂性!燃烧的牛群如同失控的烈焰洪流,瞬间冲入了刚刚列阵、行动相对迟缓的重骑兵队伍!
惨烈的一幕发生了!
锋利的牛角狠狠撞在披甲战马的胸腹!战马惨嘶倒地!
燃烧的牛身疯狂地冲撞践踏!重骑兵人仰马翻!
牛背上燃烧的烈火引燃了骑兵的披风、马鬃!烈焰升腾!
整个重骑兵本阵,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疯狂的踩踏之中!铁甲在牛角利刃和火焰面前,脆弱不堪!人喊马嘶,焦臭弥漫,如同人间炼狱!
“就是现在!飞虎军!杀!”
成务观厉啸一声,手中强弓拉至满月!
“咻——!”
那支淬毒的幽蓝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蛇,撕裂混乱的战场,无视距离与烟尘,精准无比地射向高台上正嘶声指挥的安和达!
安和达毕竟是沙场宿将,危机感让他猛地侧身!
“噗嗤!”
毒箭未能命中他,却狠狠扎入了他身边挥刀格挡的护卫!
“啊!”安和达护卫一声痛吼,手中金刀几乎脱手!右臂瞬间麻痹,一股阴寒剧痛直冲心脉!
安和达当机立断,左手并指如刀,狠狠切在右肩血脉之上,暂时阻住毒血上行,但整条右臂已肉眼可见地肿胀青黑!
与此同时,襄阳城门大开!白衣如雪的飞虎军将士,如同复仇的白色洪流,在龙九率领的忠勇营悍卒先行冲击下,狠狠撞入了混乱的敌军阵中!
刀光闪,血浪翻!忠勇营的亡命徒们,为了兑现“忠勇券”的承诺,为了死去的兄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悍不畏死,以命换命!
战场南侧,烟波浩渺的汉水之上,杀机再起!
数十艘修长迅疾的折叠艨艟,如同贴着水面飞行的幽灵,在辛破宁的亲自率领下,利用对水流的熟悉和艨艟的机动性,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正欲从水路支援前线、或接应溃兵的会宁水师侧后方!
“水龙车!目标敌船帆索!放!”辛破宁立于旗舰船头,目光如鹰。
“嗤嗤嗤——!”
强劲的高压水柱如同愤怒的水龙,精准地喷射向会宁战船的风帆和操舵系统!帆布被撕裂,绳索被打断,船舵被冲得难以操控!会宁水师瞬间陷入混乱!
“床弩!火箭!覆盖旗舰!”辛破宁令旗再挥!
燃烧的巨矢如同火流星,狠狠扎入会宁水师旗舰!烈焰瞬间升腾!
混乱中,一艘装饰相对华丽、有曜日宗标记的快船企图趁乱溜走。船头,一个身着玄色锦袍、面容阴鸷的老者赵寒川正焦急催促。
“想走?”辛破宁冷笑,他认得此人!曜日宗长老,雷焕之师,安和达的狗头军师!
他抄起身边一张特制的强弓,搭上一支刻有细密破甲纹的钢箭,弓如满月,气贯双臂!目光瞬间锁定那慌乱身影!
“赵老狗!送你下去陪你的好徒弟!”
“嘣——!”
弓弦震响如霹雳!钢箭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乌光,无视距离与风浪,精准无比地穿透了赵寒川仓促撑起的护体罡气!
“噗!”
一箭贯喉!
赵寒川脸上的阴鸷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双手徒劳地捂住喷涌鲜血的喉咙,仰面栽入滔滔汉水之中!
这位在幕后策划了诸多阴谋的曜日宗长老,就此毙命,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水路后路被断,旗舰起火,军师被杀!岸上安和达部被飞虎军和刘整的大军洪流分割包围,死伤惨重!
安和达军队两面夹击之下,彻底崩溃!丢盔弃甲,争相逃命!被斩杀、践踏、溺毙者,逾万之数!汉水为之染赤!
安和达丢下无数军械辎重,还有八多具会宁军的尸体,逃回到了本国。
硝烟渐散,残阳如血,将汉水和襄阳城外的战场染成一片凄厉的金红。
焦黑的土地混合着凝固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
成务观一身素缟,独立于汉水之畔的残破江堤上。脚下,是奔流不息、裹挟着血沫与残骸的江水。
身后,是肃立如林、同样白衣染血的二万将士。龙九等忠勇营悍卒,甲胄上刀痕累累,眼中复仇的快意尚未褪去,更添几分劫后余生的坚毅。
他左手抓住右臂粗麻孝袍的衣袖,刀刃沿着肩线,猛地一划!
“嗤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响彻在寂静的战场上空!一截沾染着尘土与血渍的粗麻孝袍袖,被他齐肩割下!
“今日之战,乃我飞虎军为死难同袍,为襄阳百姓,雪耻复仇之始!然胡血未尽,安和达未诛,北地未复!此袍,乃我成务观为阵亡将士所服之孝!”
他手臂猛地一挥,将那截断袖狠狠抛入滚滚汉水之中!
“自今日起,一日胡虏之血未尽染我大夏北疆,一日我成务观不除孝服!飞虎军——”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万千白衣将士,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去‘虎’字,易‘孝’袍!又名——白袍军!以此素缟,铭刻国仇家恨!以此白袍,誓净胡尘!胡血不尽,白袍不除!”
“胡血不尽!白袍不除!”
“胡血不尽!白袍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