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章 寒潭诊伤
“赌!”李剑第一个单膝跪地,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打破了沉寂,“纵万死,亦无悔!属下即刻带人,护送院主前往碧龙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流影深吸一口气,眼中佛光湛然:“阿弥陀佛。贫尼亦愿倾尽全力,护持到底!”
李镇威老泪纵横,对着金辉深深一揖:“金谷主高义!李家……永世不忘!”
李婉扬紧紧握着宗天行冰冷的手,将脸颊贴了上去,泪水无声滑落,声音却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决绝:“夫君……我们赌!婉扬陪你!”
金辉看着眼前众人,面纱下的红唇勾起一抹复杂难明的弧度。她不再多言,转身对侍立在车旁的月白剑袍弟子冷声道:“传令!影月谷所属,即刻封锁云台山碧龙泉方圆十里!擅入者,杀无赦!”
冰冷的杀意,瞬间冲散了暖阁内悲怆的气氛,将一切推向了未知的、更深的险境。
锦城。福瑞祥后院。密室。
“什么?宗天行倒了?真倒了?!”
钱通海绿豆小眼瞪得溜圆,肥硕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一把抓住前来报信的心腹衣领。
“千真万确!老爷!”
心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狂喜与惶恐交织的怪异表情,“李府乱成一团,名医进进出出,个个摇头!小的买通了李府一个负责倒污物的粗使婆子,亲眼见他们倒出沾着黑血的布巾,腥臭无比!还有……还有,小的看到那宗天行的贴身护卫李剑,带着一队精悍家丁,护送着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连夜冒雨出城,往西去了!方向……正是云台山!”
“云台山……碧龙泉?”
阴影里,古林森枯槁的身影缓缓站起,碧绿骨笛在他手中发出兴奋的嗡鸣,眼中毒光炽盛,“哈哈哈!天助我也!碧龙泉!至阴之地!他们想借极阴之力压制‘春风一度’?想法不错!可惜啊可惜……”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骨笛,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碧磷蚀骨’遇极阴,虽能压制阳火,却也如同寒冰覆火炭!那蚀骨阴毒在至阴环境中,将变得更为凝练、更为蛰伏难缠!待他们以为暂时压制成功,进行下一步时……嘿嘿,那阴毒的反扑,将十倍猛烈!宗天行那最后一口气,怕是要被这极阴环境彻底冻灭!根本等不到江流影的梵唱和金辉的邪术!”
他猛地看向钱通海:“钱老板!这是天赐良机!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带人,带上我们最好的好手!务必抢在他们之前,或趁他们在碧龙泉无暇他顾之际……给我毁了慈云庵那农妇家!所有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再派人远远盯着云台山,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步的进展!宗天行……老夫要亲眼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是!是!教主神机妙算!属下这就去办!”
钱通海脸上肥肉抖动,眼中射出贪婪而残忍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家垮台、西南盐茶尽入己手的景象,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密室。
古林森独自留在昏暗的油灯下,枯槁的脸上扭曲出狰狞的笑意。他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装着“碧磷蚀骨”精粹的鬼面陶罐,如同抚摸情人般摩挲着罐身。
“宗天行……紫金阎王?嘿嘿……任你武功盖世,权倾朝野,最终,还不是要倒在这人心最原始的‘欲望’之下?这杯合卺毒酒,滋味如何?碧龙泉……便是你的葬身之地!老夫这份‘贺礼’……你可要收好了!”夜枭般的低语在密室中回荡,充满了怨毒与即将得逞的疯狂。
云台山。碧龙泉。翌日清晨
一夜疾风骤雨过后,云台山更显苍翠,却也更加湿滑险峻。山涧奔涌,白雾缭绕,如同仙境,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
碧龙泉位于一处隐秘的山坳深处。泉眼不大,只有丈许方圆,泉水水面平静无波,仿佛凝固的翡翠。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如同活物般从泉水中不断升腾而起,使得泉眼周围十丈之内,草木挂霜,岩石覆冰,温度低得如同数九寒冬!
李剑带着八名精挑细选、内力深厚的李家护卫,抬着一副特制的、铺着厚厚皮毛的软榻,艰难地跋涉至此。
每个人口鼻中都呼出长长的白气,眉毛胡须上结满了冰霜,脸色冻得发青。软榻之上,宗天行只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面色灰败依旧,气息微弱,裸露在外的皮肤已泛起一层不正常的青紫色,仿佛血液都要被冻僵。
“就是这里!”
李剑看着那散发着恐怖寒气的墨绿泉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一口气,那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针扎入肺腑。“金谷主吩咐,需将院主置于泉眼正上方三尺处,以玄阴寒气贯穿全身!”
“动手!”
他低喝一声,与护卫合力,小心翼翼地将软榻连同宗天行一起,沉入那墨绿色的泉水之中!
“嘶——!”
饶是众人早有准备,当冰冷的泉水触及身体时,依旧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仿佛有无数根冰针瞬间刺透了骨髓!宗天行的身体在入水的刹那,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覆盖在他身上的薄锦被瞬间被冻得硬如铁板!
李剑死死抓住软榻边缘,内力疯狂运转抵御寒气,目光紧紧锁在宗天行脸上。
只见那墨绿的泉水如同活物般,迅速包裹住宗天行的身躯。
他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如同玉石般的青白!
他紧蹙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丝,但那微弱的呼吸,却变得更加悠长、缓慢,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院主……”
李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极阴之力果然霸道无匹,瞬间压制了那焚身的阳火,但也仿佛要将宗天行最后一丝生机也彻底冻结!
时间,在这极致的寒冷中,缓慢而残酷地流逝。
十二个时辰,如同十二个漫长的寒冬。李剑与护卫们轮番下水,以自身内力为宗天行抵御部分寒气,维持其心脉一丝微弱跳动,个个冻得嘴唇发紫,几近虚脱。
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浓雾,投射在寒潭之上时,李剑猛地看向泉水中的人。
宗天行脸上的青白之色似乎稳定了一些,那濒死的灰败感稍减。最关键的,是他那一直紧蹙的眉心,不知何时,竟极其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灵台……灵台有反应了!”李剑狂喜,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快!快请江门主!”
早已在山坳外等候的江流影,闻讯立刻飞身而至。她看着泉水中如同冰雕玉琢般的宗天行,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檀口微张,一段空灵、澄澈、仿佛自九天梵境传来的经文吟唱,缓缓流淌而出。
“法华梵唱”响起!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洗涤灵魂的力量,穿透了刺骨的寒气,轻柔而坚定地包裹住泉水中那缕微弱的意识。如同黑暗中的明灯,苦海中的慈航,指引着那迷失在冰火炼狱边缘的真灵,缓缓归位。
宗天行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在这庄严梵音的抚慰下,似乎……又平稳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