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住!援兵快到了!”马文远的声音嘶哑,他手持一柄长剑,亲自站在大堂前的台阶上,官袍上溅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同袍的鲜血。他身边倒下了好几个试图冲上台阶的暴徒。张老汉、李二等人没有武器,就帮着搬运滚木礌石,用门板顶住被撞得摇摇欲坠的侧门,脸上充满了恐惧,却无人退缩。
然而,人数的绝对劣势和暴徒的疯狂,让防线不断被压缩。大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撞开!潮水般的暴徒涌入前院!留守的衙役和官兵瞬间被淹没,惨叫声不绝于耳!抵抗的圈子被压缩到二堂附近。
“保护大人!退守后衙!”卫所一名小旗官浑身浴血,带着残存的十几名士兵,死死护住马文远,且战且退。
后衙绝境与水道暗影
后衙,成了最后的堡垒。马文远和残存的二十几人(包括几名忠诚的衙役、卫所兵、以及张老汉等几个死守不退的盐民代表)被重重围困在一座坚固的库房和相连的几间值房内。暴徒点燃了外围的房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更添几分惨烈。
“马文远!滚出来受死!”一个悍匪头目站在火光中,狞笑着挥刀指向库房,“负隅顽抗,老子杀进去,鸡犬不留!”
库房内,人人带伤,箭矢已尽,滚木礌石用光。马文远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脸上沾满烟灰和血迹,眼神却依旧坚定。他知道,最后时刻到了。他看了一眼身边视死如归的张老汉、李二等人,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怆和愧疚。
“是本官……连累你们了……”
“大人!跟狗日的拼了!”李二双眼赤红,抄起一根折断的桌腿。
而此刻,在州衙后墙外,一条通往大海的狭窄水道边。几条快船如同幽灵般隐藏在芦苇丛中。邱万山和钱世魁带着几个心腹死士,以及哭哭啼啼的妻妾儿女,正焦急地往船上搬运最后几箱金银细软。船上,十几个穿着异国短打服饰、眼神凶悍的东鱼国浪人武士,正冷漠地注视着州衙方向冲天的火光和喊杀声。为首一人,腰间插着长短双刀,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正是东鱼国海鲨帮的接应头目——井上八郎。
“邱桑,快!时间不多了!”井上八郎用生硬的大夏语催促道。
“快了!快了!”邱万山满头大汗,催促着家丁,“快搬!值钱的都搬上去!那些笨重的瓷器字画不要了!”
钱世魁则紧张地眺望着州衙方向:“邱老爷,里面……快顶不住了!我们的人……”
“顶不住就顶不住!”邱万山眼中闪烁着疯狂和自私的光芒,“让他们拖住官兵!为我们争取时间!只要上了船,进了东鱼国海域,我们就安全了!快!开船!不等了!”
他根本不顾及还在州衙内为他卖命的亡命徒和被他胁迫的胥吏死活,只想着自己逃命。几条快船解开缆绳,悄然滑入水道,向着漆黑的大海驶去。
黎明之光:援兵与怒火
就在后衙库房即将被攻破,马文远等人准备做最后搏命之时——
“呜——呜——呜——”
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如同破晓的曙光,撕裂了海州城上空的杀伐之声!由远及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如同闷雷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朝廷大军在此!叛逆受死!”
“放下武器!违令者格杀勿论!”
无数火把在长街尽头亮起,汇成一条奔腾的火龙!臬司衙门的精锐缇骑身披轻甲,手持劲弩长刀,如同出闸猛虎!紧随其后的是五军都督府调动的数百名海防营重甲步卒,铁甲铿锵,长矛如林!更令人动容的是,在官兵两侧和身后,是无数手持扁担、铁锹、鱼叉的海州盐民!他们在张老汉、李二等人冲出来报信后,自发地集结起来,要为保护他们的马大人而战!
“援兵!是臬司的援兵到了!”
“乡亲们!官兵来了!我们有救了!”库房内,绝处逢生的人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哭泣!
臬司缇骑的劲弩率先发威,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将围攻后衙最疯狂的悍匪头目和其亲信射成了刺猬!重甲步卒如同钢铁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碾入混乱的暴徒群中!长矛突刺,刀光闪烁,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官兵来了!快跑啊!”
“饶命!饶命啊!我们是被逼的!”
暴徒的士气瞬间崩溃!面对正规军和愤怒盐民的联合绞杀,这群乌合之众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被胁迫的胥吏和家丁纷纷跪地投降,亡命徒则四散奔逃,如同没头的苍蝇。
“救马大人!”李二带着一群盐民,红着眼睛冲向库房。
大门被撞开。当看到火光映照下,官袍破碎、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直脊梁站在众人之前的马文远时,盐民们发出震天的呼喊:
“青天大老爷!”
“马大人!您受苦了!”
丧家之犬
臬司主官亲自带兵肃清残敌,抓捕俘虏。马文远被盐民们簇拥着走出残破的库房,看着满目疮痍的州衙和遍地狼藉,心中百感交集。他立刻下令清点损失,救治伤员,安抚百姓。
“邱万山呢?钱世魁呢?”马文远厉声问。
“报大人!”负责搜查的缇骑头目快步来报,“州衙后墙发现秘密水道,有船只离开的痕迹!据俘虏供认,邱万山、钱世魁及其家眷,携带大量金银细软,在东鱼国浪人的接应下,已乘快船由水道逃入大海,方向……正东偏南,应是去往东鱼国!”
“跑了?!”马文远眉头紧锁。这个罪魁祸首,竟在最后关头逃了!
“大人放心!”臬司主官沉声道,“下官已命快船追击!同时将行文沿海各卫所及水师,严密巡查,通缉邱万山、钱世魁及东鱼国接应船只!绝不容此等叛国逆贼逍遥法外!”
马文远望向东方渐露鱼肚白的海平面,那里是东鱼国的方向。他知道,追捕邱万山将是一场漫长的斗争。但海州的毒瘤,终于被挖掉了根基。他回身,看着劫后余生、正自发清理废墟、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盐民们,看着那些正在被押走的俘虏,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坚定的笑容。
海州的黎明,虽然带着血色,但终究到来了。而那条逃亡东鱼国的丧家之犬,其末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