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章 墨园诡影
西陲,锦城。
朔风卷着砂砾,抽打着镇西军帅府厚重的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鬼爪在挠动。室内炭火熊熊,毕万全与宗天行对坐于巨大的西陲舆图前,白瑾瑜与蓝天蔚侍立两侧,气氛凝重。
距离赵武潜入浣花溪墨园,已过去五日。音讯全无。
“他娘的,这鬼地方!”
毕万全焦躁地抓了抓钢针般的短发,指着舆图上被朱砂圈出的“浣花溪”区域,“赵小子带去的可是咱军中斥候营最顶尖的钻山鼠‘夜枭’和‘地龙’!五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只机关鸟都没飞出来报个信?墨家那劳什子别院,难不成是龙潭虎穴,进去就出不来了?”
宗天行紫金面具下的目光沉静如水,指尖在“幽篁谷”的位置轻轻一点,又滑向“浣花溪”:
“墨铁梅夫妇归隐前便是以机关术和行事诡秘着称,其别院岂是易于?五日无讯,未必是坏事。或许赵武已有所获,只是身处险地,不敢轻易传递消息,以免打草惊蛇。”
他看向毕万全,“毕帅,你麾下斥候,这几日可发现幽篁府本府或外围有何异常动静?”
毕万全摇头:“屁的异常!安静得邪门!老子派了三拨好手,最远摸到幽篁谷外围三十里的‘鬼见愁’隘口,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谷口云雾封锁,根本看不清里面情形,也不敢贸然靠近,怕触动什么要命的机关。霍炎武和风雷堂的人倒是在铁云山脉外围几个镇子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也没靠近浣花溪方向。”
“如此安静,反而更显诡异。”
白瑾瑜忍不住开口,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古朴的剑柄上,少年锐气隐现,“赵指挥使经验丰富,若遇强敌,必有示警。这般无声无息…更像是被困住了。”
蓝天蔚沉默地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舆图上墨园的位置,仿佛要穿透那重重迷雾。
就在这时,帅府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快步而入,双手呈上一枚用油布仔细包裹、仅有拇指大小的竹管,竹管尾部,系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染成灰褐色的禽鸟绒毛。
“大帅!宗大人!东面‘鹰嘴岩’了望哨刚用信鸽传回的!是在溪边一块被水流冲刷光滑的石头缝里发现的!”亲兵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毕万全一把抓过竹管,拧开蜡封,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素帛。宗天行、白瑾瑜、蓝天蔚立刻围拢过来。
素帛展开,上面是赵武用特制炭笔绘制的极其简略的墨园外围地形草图,标注了几个暗哨位置和换防的大致时间。图旁,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
“墨园外松内紧,暗哨明岗交错,机关遍布,尤擅地听之术,潜行极难。
园中仆役皆哑,以手语交流,疑为药哑,戒备森严。
南院墨笙歌常驻此间,其工坊守卫最密,夜有异响,似金铁研磨、机括咬合。
于工坊外围排水暗渠淤泥中,觅得此物。疑为特殊玉器或精密部件加工残留。未能深入核心,亦未闻‘玉玺’、‘铁匣’之言。此地疑为幽篁府重要外埠工坊,与核心必有秘道相连。待机再探。武。”
素帛末端,粘着一小撮极其细微、在灯光下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粉末状碎屑,触手冰凉刺骨,绝非寻常玉石。
“寒玉碎屑?”
宗天行捻起一点粉末,指尖传来沁骨的寒意,面具下的眼眸骤然收缩,
“此等寒气…与银西国唐天武黄泉下的的‘冰髓寒玉’特性极为相似!”
白瑾瑜和蓝天蔚也凑近细看,感受着那碎屑散发出的奇异寒气。
“冰髓寒玉?”
毕万全瞪大了眼睛,“就是传说中那冬暖夏凉、刀剑难伤、能镇心魔的宝贝?黄泉眼真玺的外盒不就是这玩意儿打造的吗?”
“正是玄铁寒玉盒!”
宗天行语气肯定,“此等寒玉极为罕见,非皇家秘藏与顶尖的机关大宗难以拥有。墨家工坊外围排水渠出现此物碎屑,绝非偶然!
即便不能直接证明玉玺在此,也足以说明墨家近期加工过与寒玉相关的、极其精密重要的物件!而且,极可能就是玉玺外盒的部件或…玉玺本身!”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舆图上那被重重山峦包裹的“幽篁谷”:
“墨园是外埠工坊,南院墨笙歌主事机关暗器。若真在加工或修复与玉玺相关之物,那么核心必然还在本府,在墨铁梅和龙玉婵手中!赵武发现的,是狐狸尾巴!”
“他奶奶的!”
毕万全兴奋地一拳砸在舆图上,“总算有眉目了!那现在怎么办?赵武还在里面,要不要老子派兵…”
“不可!”
宗天行断然否决。
“墨园机关重重,强攻必然打草惊蛇,赵武危矣,更可能迫使对方毁物潜逃。赵武既已潜入,且发现了关键线索,说明他暂时安全。他信中言‘待机再探’,必有打算。我们此刻要做的,是外松内紧,为他创造机会,同时…”
他目光转向西方,霍炎武和风雷堂活动的方向,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盯死霍炎武和岳惊风的人!墨家这边有了线索,他们那边绝不会毫无察觉!玉玺的消息,怕是捂不住了。风暴…将起于铁云山脉!”
帅府内炭火噼啪,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赵武在墨园暗渠中带回的那一撮冰寒的碎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终于激起了探寻龙脉玉玺下落的真正波澜。
然而,赵武潜入墨园已近十日,除了那枚带来关键线索的寒玉碎屑和简讯外,再无半点消息传来。
幽篁谷方向依旧死寂,霍炎武与风雷堂的人在铁云山脉外围的游弋却愈发频繁,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不能再等了!”毕万全猛地站定,须发戟张,
“赵小子生死不明,墨家那帮缩头乌龟屁都不放一个!宗老弟,你拿个主意!是派兵围了那劳什子墨园,还是老子亲自带人摸进幽篁谷?”
宗天行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紫金面具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目光沉静地锁定在“浣花溪”与“幽篁谷”之间。
赵武的沉寂,既是危险,也可能是深入核心前的蛰伏。强攻,是下下之策,极可能玉石俱焚。
“毕帅,稍安勿躁。”
宗天行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冰镇躁动的力量,
“赵武非莽撞之人,五日前的讯息证明他不仅活着,且已触及核心边缘。墨家行事诡秘,越是安静,越说明其内部戒备森严,或正进行紧要之事。此刻轻举妄动,反置他于死地。”
他指尖划过舆图,点在“锦城”的位置:
“墨铁梅夫妇行踪诡秘,其归国时间线与玉玺失踪高度重合。锦城是他们的根基,幽篁阁是其明面所在。锦城太守水成文,却是一枚好棋。”
他转向侍立的白瑾瑜:“瑾瑜,你持我令牌,密令锦城太守水成文,即刻启程,秘密前来军帅府述职!不得惊动任何人,尤其幽篁阁!”
“是!”白瑾瑜抱拳领命,眼中精光一闪,接过令牌转身疾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