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章 假手转祸
唐天武知道,这是霍炎武借承认自己帝位之名,行剪除心头大患之实!宗天行落入他手中,岂有活路?
“霍宗主此言差矣!”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带着大漠的豪迈与坚决。岳惊风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霍炎武。
“岳堂主有何高见?”
霍炎武眼神微冷。
岳惊风环视大殿,声若雷霆:“银西国陛下!宗天行,乃大夏天枢院主,位高权重,非同小可!其身份,非寻常囚犯可比!贸然杀之,如同斩杀一国使节,形同对大夏宣战!此乃取祸之道,绝非新朝祥瑞!”
此言一出,引起银西国诸臣一阵不小的议论,纷纷点头。
岳惊风顿了顿,目光转向唐天武,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沉重:
“更何况,龙脉玉玺失窃风波未平,天下气运暗流汹涌。宗天行此人,身系因果甚重。此时杀之,恐引天地反噬,招致不祥!况还有大两大门派掌门。若杀之,非但不能稳固国本,反而可能为陛下新朝埋下滔天祸根!望陛下三思!”
这番话,半是利害分析,半是玄虚恫吓,却正戳中了唐天武最在意的东西——新朝的稳固与祥瑞。他深知岳惊风在瀚漠地位超然,其言绝非无的放矢。
霍炎武眼见自己计谋为拆穿,脸色一沉:
“岳堂主此言未免危言耸听!宗天行屡次与我等为敌,更是劫走逆首唐天威的主谋!不杀,何以正国法?何以儆效尤?至于大夏…哼,若因杀一罪囚而兴兵,其理何在?岳堂主莫非是惧了大夏?”
“惧?”
木震天按捺不住,怒哼一声,
“俺老木的字典里就没这个字!霍宗主,你少在这挑拨离间!俺们堂主是为银西国新朝着想!你要是再说,我也随你们,到时侯,兵势一交,也别怪我瀚漠国分一杯羹!”
眼看双方针锋相对,唐天武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抬手制止了争论,脸上露出帝王应有的深沉与权衡:
“二位使者所言,皆有道理。宗天行身份特殊,杀之确需慎重。然其罪责,亦不可不究。”
他目光扫过阶下,最终落在一直沉默地站在群臣末尾、代表凌霄阁观礼的副阁主欧阳云逸身上。
欧阳云逸垂手而立,看似恭敬,但低垂的眼睑下,却闪烁着压抑不住的怨毒与兴奋。
“欧阳副阁主。”
唐天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欧阳云逸连忙出列躬身:“臣在。”
“朕听闻,宗天行此人,本是你凌霄阁叛逆弟子?欺师灭祖,罪不容赦?” 唐天武缓缓问道。
欧阳云逸眼中怨毒之火瞬间燃起,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陛下明鉴!正是!此獠乃我凌霄阁之耻!其师楚天阔因他而残,其罪罄竹难书!我阁主…楚梦泽心慈,顾念旧情,不忍清理门户,然此獠狼子野心,变本加厉!恳请陛下,将此逆徒交予我凌霄阁处置!我阁必以门规,明正典刑,清理门户!以慰祖师在天之灵!”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
霍炎武眉头紧锁,没想到欧阳云逸竟然是一个主动背锅的大侠。他刚要开口反对,唐天武却已朗声道:
“好!既是凌霄阁门户之事,朕便顺水推舟,成人之美!欧阳副阁主,朕就将宗天行及其同党,一并交予凌霄阁处置!望贵阁秉公执法,以正视听!”
“臣!叩谢陛下天恩!”
欧阳云逸激动得浑身发抖,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声响。他抬起头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狰狞。
霍炎武脸色铁青,却也无法再反驳。唐天武这一手“借刀杀人”,既全了岳惊风所说的“不杀”,堵住了他的嘴,又将烫手山芋丢给了与宗天行有深仇大恨的凌霄阁,可谓一箭双雕!他只能冷哼一声,退回班列。
岳惊风看着欧阳云逸那扭曲的面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凌霄阁内部事务,他一个外人,已不便再多言。
“只是那凌霄阁,离灭阁之祸,也不远了!”
凌霄阁。
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和霉烂气息的地牢深处。
几支火把在墙壁上摇曳着,投下昏黄跳动。铁栅栏粗如儿臂,上面凝结着暗红色的、不知是人还是兽的陈旧血迹。
宗天行被厚重的玄铁锁链牢牢锁在冰冷的石壁上。锁链穿透了他的琵琶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紫金面具早已不知所踪,露出那张年轻却苍白如纸的脸,上面布满污垢和干涸的血迹。
旧地重游,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眼睛。白无瑕、柳随风、王锋同样被穿透琵琶骨,锁在旁边的石壁上,气息微弱。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
欧阳云逸在凌霄阁弟子的簇拥下,出现在牢门外。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灰布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笑容。
他手中,正把玩着那支从宗天行身上搜出的、温润如玉的生花笔。
“把门打开。”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欧阳云逸踱步而入,靴子踩在肮脏湿滑的地面,发出粘腻的声音。他停在宗天行面前,居高临下,欣赏着这位曾经让他嫉妒发狂、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天才”。
“宗天行…”
欧阳云逸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和快意,
“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不像一条被穿了骨头的死狗?哈哈哈哈!”
他猛地俯身,一把揪住宗天行散乱的长发,强迫他抬起头。火光下,宗天行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以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眸。
这平静彻底激怒了欧阳云逸!
“你装什么平静?!”
他咆哮着,将手中的生花笔狠狠戳到宗天行眼前,
“看看!这就是你费尽心机保住的宝贝!有什么用?它能救你吗?能让你逃出这牢笼吗?废物!”
宗天行的目光落在生花笔上,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欧阳云逸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直起身,对着旁边的弟子吼道:“把他给我拖出来!拖到‘思过崖’去!当年他就是在那里思过!今天,我要在那里,用凌霄阁的执法剑,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将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千刀万剐!以祭奠被他害残的楚师兄!”
几名如狼似虎的凌霄阁弟子立刻上前,粗暴地解开锁链,如同拖拽死狗般将浑身是血、琵琶骨处还淌着血的宗天行从石壁上拖了下来。
生花笔从欧阳云逸手中滑落,掉在肮脏的地面,沾满了污泥。
当宗天行被拖过那支笔时,他低垂的眼睑下,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松开。最终,他被粗暴地拖出了地牢,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和那支躺在污秽中的生花笔。
白无瑕、柳随风、王锋在铁链的晃动中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宗天行被拖走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悲愤与绝望。
王锋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院主…”
地牢重归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生花笔在污水中反射出的、微弱而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