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章 曜日宗主
宗天行一行入内,一阵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笑声从馆外骤然响起,如同闷雷滚过驿馆前的石阶。
“呵呵呵…好一派宾主尽欢的景象。宗院主,久违了。”
众人循声侧目。只见驿馆东侧街道上,一行人缓步而来。当先一人,身着赤金镶边的玄黑长袍,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如万载寒岩,眼神锐利如淬火刀锋,每一步踏出都带着无形的沉重威压。正是会宁曜日宗宗主、参知政事——霍炎武!
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位气息沉凝如渊的老者,正是长老赵寒川与钱静波。三人甫一出现,整个驿馆前的气氛瞬间变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肃杀之气弥漫。
霍炎武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空间,牢牢锁定在宗天行那副紫金面具上,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唐承晚正欲见礼,霍炎武无视,径直走到宗天行面前数步之遥站定,那股久居上位的霸道气息与深不可测的内力修为形成的气场,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灼热。
“霍宗主,一切安好?”
宗天行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回应一句寻常问候。他身形挺拔如故,在霍炎武刻意释放的威压下,如激流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霍炎武的目光扫过宗天行身侧那队显眼的金蝎铁骑护卫,眼中的讥讽之意更浓:
“呵呵,看到宗院主在银西如此‘如鱼得水’,甚至得蒙金城郡王殿下亲派铁骑护卫,本座倒是有些‘意外之恙’了。”
他刻意加重了“如鱼得水”和“亲派铁骑”几个字。
“宗院主贵为大夏天枢院主,执掌国之重器,代夏皇牧守一方。”霍炎武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金铁刮擦,
“如今亲赴银西,所为者,当是为大夏社稷谋利,为黎民福祉争锋!夺那龙脉玉玺,亦当是秉承此心,以固国本!然则——”
他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院主却与那素有枭雄之志、割据野心的金城郡王唐天武,过从甚密!接受其私军护卫,形同接受其‘庇护’!此举,置大夏朝廷威严于何地?置夏皇陛下天威于何地?岂非公然向天下昭示,大夏重臣,竟需仰仗敌国藩王鼻息行事?此等行径,究竟是‘为国’,还是…别有所图,欲借外力以自重?!”
霍炎武的质问,字字诛心!句句紧扣“为国”大义,将宗天行与唐天武的接触直接拔高到损害国家尊严、背叛君父的高度!更是隐晦地暗示宗天行有拥兵自重、勾结藩王的野心!其用心之险恶,言辞之锋利,远超欧阳云逸的浅薄指责。
驿馆前一片死寂。唐承晚深知此乃大国重臣间的交锋,他身份尴尬,不宜插言。白无瑕、王锋等人因宗天行未发话面色凝重。围观者无不屏息,感受到这言语交锋中蕴含的可怕政治风暴。
宗天行静静听完霍炎武的诛心之论。紫金面具在烈日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透过面具,平静地注视着霍炎武,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见的闹剧。
数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宗天行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霍宗主忧国之心,拳拳可鉴。我大夏西部交锋,茶马签约,宗主虽未参与,想必已感受到我大夏的态度了吧。”
他先是一句看似平淡的回应,却暗含深意,点明对方看似“为国”的立场实则是攻击的武器。
“然,宗主所言,未免有失偏颇,亦小觑了邦交之道。”
宗天行语气不急不缓,“天行奉吾皇之命使银西,所为者,一为龙脉玉玺归属,关乎气运,不得不争;二为观银西局势,察其国本,以安我大夏西陲。此二者,皆为大夏社稷计,黎民生息谋。”
他目光扫过那队金蝎铁骑,语气淡然:“至于金城郡王所遣护卫,霍宗主既知其为银西藩王,当知此乃银西国内事。郡王此举,或是奉其国主、殿主之令,尽地主之谊;或是出于藩王礼数,示好邻邦使节。其心如何,天行非其腹中虫,不敢妄断。
然,天行身为大夏使臣,身处异国,行事但求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地君亲。接受合理礼遇,恪守邦交本分,不卑不亢,不授人以柄,此乃维护国格之正道。不像有些人,派叔叔潜入天剑宗,器量狭小,无容人之雅量,徒增隔阂,贻笑大方。此等行径,方是真正有损国威,非智者所为。”
宗天行此时,将二人隔空交锋之事隐约托出,又留有余地,霍炎武正欲接言,宗天行徐徐说道:
“倒是霍宗主,身为会宁重臣,不在会宁国都运筹帷幄,反亲率曜日宗精锐深入银西腹地,对这‘龙脉玉玺’亦是志在必得。不知霍宗主此行,是为会宁国谋万世之基,还是另有所图?”
他将“另有所图”四字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暗指霍炎武可能同样怀有私心,甚至其行动与会宁国策未必一致。
霍炎武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宗天行这一问,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不愿示人的隐秘——他对玉玺的执着,以及对自身权势的追求,与会宁国主的意图并非完全重合!
但他城府极深,脸上怒色一闪即逝,旋即化为更深的冰冷:“本座所为,自是奉我国主之命,为会宁国运昌隆!不劳宗院主费心!”
他冷哼一声,不再看宗天行,目光转向那高耸入云的无双殿方向,语气森然:“玉玺之争,各凭本事!只望宗院主莫要被那金蝎之毒迷了眼,误了自身,更误了国事!”
言罢,向白无瑕、柳随风施了一礼,不再停留,带着赵寒川、钱静波,拂袖而去。
一场言语间的刀光剑影,虽无拳脚相加,却凶险更甚。宗天行与霍炎武,这两位代表当世两大强国的顶尖人物,在这银西落日城驿馆门前,以“为国”之名,展开了第一次公开的、锋芒毕露的交锋。彼此试探的底线、暗藏的机锋,都已清晰无比。
宗天行对唐承晚微微颔首,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只是插曲:“主事,请。”
他迈步子,沉稳地踏入了赤岩驿馆的阴影之中。紫金面具下,无人知晓他此刻心中所想的,是对即将到来的夺玺之局的更深思虑,还是对霍炎武那赤裸裸敌意的冰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