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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西国,落日城。
这座矗立在广袤荒漠边缘的巨大城市,以其独特的、仿佛由赤褐色巨岩整体雕琢而成的粗犷建筑而闻名。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城池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更添几分苍凉与厚重。城市的心脏地带,并非王宫,而是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建筑群——无双殿。
无双殿,是银西国的擎天玉柱,由上一代国主的亲弟弟,代王唐天豪一手创立并执掌。唐天豪雄才大略,武功盖世,无双殿在他手中,不仅网罗天下英才,更掌控着银西最精锐的“铁鹞卫”,对内镇压叛乱,对外抵御强敌,是银西国得以在强邻环伺中屹立不倒的真正基石。其威望之隆,甚至隐隐凌驾于国主之上。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现任银西国主唐天杰登基后的第三年,正值壮年的代王唐天豪竟在一次看似寻常的演武后,突然呕血暴毙!死因成谜,举国震惊!无双殿这尊庞然大物,瞬间失去了主心骨,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
最终,银西国主在巨大的压力下做出了抉择。他选择了雄才大略、锋芒内敛的唐天威!
诏书下达,唐天威加冕无双殿主,执掌铁鹞卫,权倾朝野。
而败下阵来的唐天武,则被国主以“屏藩西陲”为名,远封至金城郡,授“金城郡王”之位。看似荣宠,实则是流放与削权。远离了权力中心落日城,远离了无双殿的核心力量,唐天武心中的怨恨与不甘,如同毒草般疯狂滋长。金城郡,成了他蛰伏的巢穴,暗中积蓄力量、编织罗网的起点。
唐天威端坐在冰冷的黑曜石王座上,这里是无双殿最核心也是最隐秘的禁地——“黄泉眼”。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蓝光芒的奇异矿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自从在宗天行手中夺得龙脉玉玺后,如今却烫手山芋,留之无益,弃之可惜。
得到它,并非荣耀,而是灾祸的源头!
会宁国的觊觎、大夏国的追索,甚至他那远在金城却从未死心的“好弟弟”唐天武的窥探……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早已将无双殿围得水泄不通!更让他如芒在背的是,这玉玺本身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他尝试参悟,却数次心神震荡,差点走火入魔!这绝非他现在能掌控之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唐天威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石室中回荡,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他深知,玉玺留在自己手中一天,无双殿就多一分被内外力量撕碎的危险!他需要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而且要丢得巧妙,丢得能为他带来最大的利益!
他想到了唐天武!这个被他踩在脚下、却始终阴魂不散的弟弟!唐天武的野心,他洞若观火。
金城郡王这些年看似安分,实则暗地里招兵买马,勾结外援,内结太后,其志不小!玉玺,无疑是他最渴望的“天命”象征!
“不如以此玉玺为引,让唐天武入局,令他夺得玉玺,让天下群雄目光聚集于他,或可为朝廷除一大害。”
唐天威的眉心微微皱起,他深知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脾性。此人素来心机深沉,行事谨慎,绝非轻易就能被算计之人。但正因为如此,若能巧妙布局,借玉玺之名将其引入彀中,倒也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计。
他缓步走向殿中那张巨大的木桌,铺开一卷早就准备好的羊皮纸,这是银西国的地图,从金城郡到落日城的每一条道路、每一个关卡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每一声轻响都似是心中计划的节拍。
“若在无双殿演武场举办论武夺玺大会,无论何人,只要能登上百尺竿取下玉玺外匣,玉玺便归其所有。”
唐天威沉吟着,一个计划在他内心成形。他只要面见圣上,请求比武,然后发出明诏,唐天武必然前来!
他又想到了另一层。一个更为阴狠、更具操控性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他霍然起身,黑曜石王座发出沉闷的呻吟。他走到侧壁一处毫不起眼的石笋旁,指间灌注内力,以一种玄奥的节奏叩击数下。石笋无声滑开,露出内藏的暗格。
暗格内,一个通体由玄铁打造、布满繁复银西古纹的方形外盒!盒中,放着一枚与龙脉玉玺一模一样的一玺!无论材质、雕工都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正是唐天威耗费重金、动用秘库珍藏,命心腹巧匠呕心沥血在他从宗天行手中夺得龙脉玉玺后,在这三月之内仿制的关键道具—!
“真正的玉玺,岂能轻易示人?”
唐天威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至极的弧度。
“一个足以乱真的‘外盒’,置于众目睽睽、高不可攀之处,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天命之子’去争、去抢、去死……这才是最好的诱饵!”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方真正的龙脉玉玺藏入暗格最深处,并用秘法封印。然后,郑重地捧起那个沉甸甸的玄铁外盒,感受着其上冰冷的触感。
“来人!”
唐天威的声音穿透石壁。
“殿主!” 铁鹞卫统领出现在石室门口,单膝跪地,玄甲在幽光下泛着寒芒。
“备驾,本王要即刻进宫,面见国主!”
唐天威将玄铁盒放入一个铺垫着柔软雪驼绒的紫檀木匣中。
“传本王密令:即刻起,无双殿‘天陨演武场’中央,立起一根百尺精铁长竿!竿顶需铸玄铁平台,务求稳固!此事,列为最高机密,由你亲自监造,不得有误!”
“遵命!” 统领沉声应诺,虽心中疑云密布,却无半分迟疑。殿主深谋,必有惊天之局。
银西国皇宫,承露殿。
银西国主唐天杰斜倚在铺着雪白沙狐皮的软榻上,面色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与苍白。他三十岁年纪,眉宇间依稀可见英气,却被长期沉溺酒色磨去了棱角。殿内弥漫着浓郁的异域熏香和甜腻的酒气。
唐天威大步走入,紫袍玉带,气度沉凝如山,与殿内奢靡颓靡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无视两旁妖娆的舞姬和谄媚的近侍,径直走到御榻前,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臣唐天威,参见陛下!”
唐天杰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王弟啊…何事如此紧急?莫非那龙脉玉玺,又惹出什么麻烦了?”
“正是为此玺而来!”
唐天威直起身,扫过殿内无关人等。
唐天杰会意,不耐地挥了挥手。舞乐顿止,侍从如潮水般退去,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和角落阴影里如同雕像般的老太监。
唐天威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紫檀木匣恭敬呈上,却不打开:“国主明鉴,龙脉玉玺现世,四方云动。会宁、大夏、瀚漠乃至东鱼…无数双眼睛盯着落日城,盯着我无双殿!此物留在手中,便是悬于我银西头顶的利剑!”
唐天杰闻言,眉头紧锁,酒意也醒了大半,烦躁地坐直身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难道要朕将这‘天命所归’的象征拱手送人不成?”
“非也!”
唐天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臣有一策,既可解我银西之危,又可扬我国威,更能让那些觊觎者…自相残杀,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