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武那阴柔中带着赤裸威胁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风陵渡口灼热的空气。五百金蝎铁骑沉默如山,弯刀半出鞘的寒光连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网。肃杀之气,凝若实质。
王锋握紧刀柄,手心沁出冷汗,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华丽步辇上的身影,低声道:“院主…硬闯,凶多吉少!”
宗天行没有丝毫表情,但那双透过冰冷金属的眼眸,却在唐天武提到“霍炎武在黑石隘等候”时,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李剑危在旦夕,辛破宁、孙如玉命悬一线,九阳焚寒丹不容有失!任何阻挡在此刻,都足以让他拔剑相向!
然而,见素抱朴的灵觉却在疯狂示警!眼前的金城郡王,气息阴诡深沉,绝非易与之辈。那五百金蝎铁骑,更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重甲精锐,绝非寻常边军可比。
强闯,纵使以他之能,也必然陷入苦战,耗时耗力,甚至可能受伤,正中霍炎武下怀!更重要的是,会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营救李剑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电光火石间,宗天行心中已有了决断。他压下沸腾的杀意与焦灼,水火锋在鞘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随即归于沉寂。
“金城郡王盛情相邀…”宗天行的声音古井不波,“宗某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唐天武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他本以为这年轻气盛的天枢院主会暴怒出手,正好借金蝎铁骑之手将其重创或擒拿,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沉得住气。
“哦?”唐天武嘴角勾起,把玩幽绿宝石的手指微微一顿,“宗院主…愿意赏光?”
“久闻银西金城郡富庶繁华,沙蝎酿更是天下一绝。”宗天行语气平淡,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宗某既入宝地,自当领略一番。至于无双殿主相邀…待宗某品过郡王的美酒,再议不迟。”
“哈哈哈!好!痛快!”唐天武发出一阵略显尖利的笑声,眼中精光闪烁,“宗院主果然非常人也!请!”他拍了拍手。
堵在路口的金蝎铁骑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仅容两骑通过的通道,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可怕的纪律性。但那冰冷的刀锋和隐藏在面甲后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宗天行和王锋,戒备之意丝毫不减。
唐天武的步辇调转方向,四匹白骆驼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前引路。宗天行和王锋策马跟上,五百金蝎铁骑则如同流动的黑色钢铁洪流,沉默地拱卫在两侧及后方。
行不过十余里,绕过一片巨大的风化岩柱群,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依托天然绿洲而建的庞大行营出现在眼前。营地外围是坚固的木质寨墙,其上哨塔林立,守卫森严。营内并非简单的帐篷,而是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许多以沙漠巨石和硬木搭建的坚固屋舍,甚至还有一座小型的人工湖泊,在黄沙环绕中显得格外奢侈。
最引人注目的,是营地中央一座完全由巨大黄石垒砌而成的宫殿式建筑,风格粗犷而威严,殿门前矗立着两尊巨大的、栩栩如生的金蝎雕像,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便是金城郡王在边境的行宫——“金蝎堡”。
进入戒备森严的堡垒内部,奢华之气扑面而来。地面铺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西域绒毯,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猛兽皮毛和镶嵌宝石的弯刀作为装饰。侍者皆是身材高大、面容姣好的异族男女,行动无声,训练有素。
唐天武将宗天行和王锋引入一间极其宽敞的厅堂。厅内没有窗户,光线全靠墙壁上镶嵌的无数夜明珠和巨大的牛油蜡烛提供,光线柔和却带着一丝幽闭感。一张巨大的、由整块玉石打磨而成的长桌占据中央,上面已摆满了各色银西特有的珍馐:烤得金黄的沙驼峰、香气扑鼻的沙蝎羹、晶莹剔透的冰镇沙棘果…以及数坛造型古朴、散发着奇异浓香的酒坛。
“宗院主,王将军,请坐!不必拘礼。”唐天武在主位坐下,挥退侍者,只留下两名气息沉凝、气定神闲的护卫立于他身后阴影之中。
“尝尝这窖藏三十年的‘金尾沙蝎酿’,此酒性烈如火,后劲却绵长如沙,乃我银西一绝。”
侍者上前,为三人斟满琥珀色的酒液。浓烈奇异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宗天行平静地看着杯中酒液。王锋则按刀而坐,全身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
“郡王费心了。”宗天行并未碰杯。
“酒,稍后再品不迟。郡王将宗某‘请’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品酒叙怀?”
唐天武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幽绿的眼眸在琥珀酒液的映衬下更显诡异。他抿了一口酒,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才慢悠悠地道:“宗院主快人快语。不错,本王请你来,确有一桩…交易,想与宗院主谈谈。”
“交易?”宗天行不动声色。
“正是。”唐天武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阴柔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野心,“宗院主此来银西,所求无非是那龙脉玉玺。而本王所求…”
他顿了顿,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宗天行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是这银西国真正的王座!”
厅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王锋心中剧震!这金城郡王竟如此赤裸裸地表明篡位之心!
唐天武毫不在意王锋的反应,目光只锁定宗天行,继续道:“我那好大哥,无双殿主唐天威,自持武功高强,掌控无双殿,把持朝政,视本王如无物!他以为他是银西的天!可这位置,他坐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这银西的王座,本该能者居之!”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懑和强烈的渴望:“宗院主,你自任夏国天枢院主后,就来到银西境内追逐玉玺,动静不小。本王知道玉玺已被唐天威从你手中夺到!凭你二人之力,想从他手中虎口夺食,难如登天!更何况,你们大夏的影月谷主…”
主影月谷主被唐天威带走,宗天行是知道的,这话从唐天武口中说出,宗天行心中一动,但他知道关心则乱,是以不发一言。
唐天武观察着宗天行的反应,见其依旧沉默,便加重了砝码:“但若…你肯助本王一臂之力呢?”
“助你?”宗天行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如何助?又能得到什么?”
唐天武眼中精光大盛:“简单!本王需要你在关键时刻,和你夏国的白无瑕等人牵制住唐天威!,只需让他…无暇他顾!给本王创造机会。”
他身体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慵懒却掌控一切的神情:“作为回报,一旦本王掌控银西大权,龙脉玉玺…双手奉上!不仅如此,本王还可立下血誓,银西国与大夏,永为兄弟之邦!开放商路,互不侵犯!甚至在必要之时,共同‘关照’一下我们那位不太安分的邻居——会宁国!如何?”
他抛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玉玺唾手可得,更能化解一个潜在的强敌,甚至多一个强大的盟友共同对付会宁!这几乎是宗天行此行最理想的结果!
然而,宗天行心中雪亮。唐天武此人,阴险狡诈,野心勃勃,绝非善类。他的承诺,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看似美好,却随时可能消散。
更重要的是,他的计划核心是弑君篡位!一旦失败,宗天行和他,都将万劫不复,更会彻底激怒无双殿,再无回转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