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意识空间中的惩戒与点拨,王靖的心境反而愈发沉静。
他深知力量之路从无坦途,些许挫折与代价,不过是攀登途中必然的砾石。
调息一夜,凭借体内精纯的幽冥之力与归墟真气的双重滋养,那因僭越而受损的本源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那一头如霜白发,依旧醒目。
他不再纠结于此,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修炼之中。
根据第十任幽冥道人的指引,他开始尝试更深入地理解“承载”与“转化”的真意,内视幽冥扇内部那些玄奥的符文,思索着如何引动能量,构筑属于自己的“道痕”。
同时,他也分出一缕心神,感知着那柄沉寂在扇内空间的“戮生”断剑,其上萦绕的古老杀伐气息与绝顶之血残留的威压,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炼化它的艰难与必要。
翌日清晨,天光依旧,薄雾未散。
归墟峰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上攀登。正是林香儿。
昨日撞见月璃与峰主那般亲密,又亲耳听到“青梅竹马”的宣言,她确实是伤心难过了好一阵,觉得自己那点卑微的念想是如此可笑。
但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和自我宽慰,这个天性坚韧又带着几分傻气的丫头,竟然自己又想通了。
她告诉自己:林香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峰主那样的人物,如同天上的皓月,能让你在身边照料田圃,偶尔给你一份餐食,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怎么敢奢望更多?
那位月璃姑娘,长得那么好看,资质又那么好,还是峰主的“青梅竹马”,他们才是一路人。
只要……只要峰主大人不讨厌我,不赶我走,还能让我每日见到他,偶尔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话,我就应该知足了!
对,只要不讨厌我就好!
如此一想,心中那股酸涩闷痛竟真的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的满足感。
只要还能留在峰主身边,远远看着就好。
她努力振作精神,像往常一样,仔细整理好自己最干净的旧布裙,怀着一种重新获得的、简单的期待,再次来到了归墟峰顶。
她走到洞府门外,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等候。然而,今日洞府的石门却在她靠近时,便无声地滑开了。
林香儿微微一愣,抬眼望去。
只见洞府内,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立于那面模糊的铜镜前,似乎正在审视着什么。
晨光从门口投入,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轮廓。
“峰主……”林香儿下意识地轻声唤道,准备像往常一样行礼,汇报自己前来领取任务。
然而,就在此时,那道青色身影闻声,缓缓转了过来。
当他的面容完全映入林香儿眼帘的刹那——
“啊!”
林香儿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僵立当场,后面的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看到了什么?
峰主……峰主他的头发……
那一头原本如墨染般的长发,此刻……此刻竟然变成了……变成了满头的银白?!
那银白的发丝,并未束起,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与他年轻冷峻的面容形成了无比强烈、近乎诡异的对比。
阳光照射在那白发上,反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光泽,仿佛凝结了万古的寒霜。
依旧是那张棱角分明、俊美非凡的脸,依旧是那双深邃如渊、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但这一头突如其来的白发,却为他平添了无数难以言喻的神秘、沧桑……甚至是一丝令人心颤的妖异!
怎么会这样?!
昨天见到峰主时,他的头发还是乌黑的!
仅仅过了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练功出了岔子?还是……受了什么难以想象的重伤?
巨大的震惊和一股难以抑制的心疼,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林香儿。
她忘记了什么“青梅竹马”,忘记了自己刚才那点卑微的满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王靖,眼圈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担忧,连哭都哭不出来。
王靖转过身,看着僵立在门口、脸色煞白、泫然欲泣的林香儿,对于她如此剧烈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
他摸了摸自己垂在胸前的白发,语气平淡如常:“何事?”
这两个字,如同解开了某种定身法术。
林香儿猛地回过神来,她用力眨了眨眼,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
“峰……峰主……您……您的头发……您没事吧?是不是……是不是受伤了?”她的话语破碎,充满了真切的担忧。
看着小丫头这副吓得魂不守舍、却又真心实意担忧自己的模样。
王靖那因幽冥之力而愈发淡漠的心湖,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他摇了摇头,简单地解释道:
“无妨,修炼所致。”
修炼所致?
什么样的修炼,能让人的头发一夜尽白?
林香儿心中依旧充满了疑问和担忧,但见峰主神色平静,似乎真的并无大碍,她也不敢再多问。
只是那刺目的白发,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小声说道:
“没……没事就好……香儿……香儿是来领今日任务的。”
王靖看了她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份未散的惊悸与担忧。
他并未多言,只是如往常般,吩咐了今日照料田圃需要注意的事项。
林香儿认真地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只是整个过程,她都低垂着头,不敢再轻易去看王靖那头白发,生怕自己又会失控。
直到王靖吩咐完毕,她才如蒙大赦般,匆匆行了一礼,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向了那片田圃,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跑到田圃边,她才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心口依旧怦怦直跳。脑海中,那张冷峻面容与满头银发交织的景象,挥之不去。
峰主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香儿复至,本已调整好心绪,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发惊心”,再次搅乱了心湖。
那如霜的白发,不仅改变了王靖的容貌,似乎也在悄然改变着某些人看向他的目光,与深藏于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