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霄宗山门,云雾缭绕,仙鹤清唳。
一名身着逐云宗亲传弟子服饰、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站在巨大的山门前,仰着头,焦急又带着几分怯生生地对守山弟子说道:
“这位师兄,请问……王靖哥哥是在这里吗?我……我想找他。”
小女孩正是月璃。
数月不见,她长高了些许,原本有些瘦弱的身板丰润了些,肌肤白皙胜雪,大眼睛依旧清澈如水,只是此刻蓄满了不安与期盼。
她身上那身水蓝色的逐云宗服饰,用料考究,绣着云纹,彰显着她不凡的身份,但她的神态,却依旧带着那份惹人怜爱的纯真与胆怯。
守山弟子看着眼前这个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尤其是她身上那代表着逐云宗核心弟子的服饰,不敢怠慢,但听到“王靖”这个名字,却皱起了眉头。
“王靖?”
守山弟子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这个名字,外门、内门、甚至亲传弟子名录中,都无此号人物。
他摇了摇头,客气但肯定地回道:“这位师妹,抱歉,我天霄宗内,并无名叫王靖的弟子。你是否记错了名字,或者……记错了宗门?”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月璃一听,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水汽,声音带上了哭腔:
“王靖哥哥明明说过要来天霄宗的……师兄,你再仔细查查好不好?他叫王靖,大概这么高,样子……样子很好看的……”
她努力比划着,语无伦次,急得快要掉下金豆子。
守山弟子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但又确实查无此人,只得无奈道:
“师妹,宗门名录确实没有。或许你要找的人,用了化名?或者他尚未正式入门?”
“化名……”月璃喃喃道,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她好不容易求了师父和宗主好久,才被允许来天霄宗探望,满心欢喜以为能见到王靖哥哥,却没想到连人都找不到。
就在她泫然欲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何事喧哗?”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山门前的些许躁动。
守山弟子见到来人,脸色一肃,立刻躬身行礼:“见过归墟峰主!”
只见一名身着青衣、身姿挺拔的少年缓步而来。他面容冷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组合成一张极具魅力却又透着疏离感的脸庞。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周身气息虽内敛,却隐隐与周围天地相合,散发着化劲大师特有的威压。
正是王靖,或者说,如今的归墟峰主——王青。
月璃听到“归墟峰主”这个称呼,好奇地转过头。
当她看清王青面容的刹那,整个人猛地愣住了。
这张脸……好熟悉的感觉。
明明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冷峻而陌生的脸,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眼神深处偶尔流转过的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寂寥……
为什么,会和记忆中的王靖哥哥有那么一丝丝的重合?
可是,王靖哥哥不长这样啊……
而且,他是归墟峰主,是宗门里传说中那位开创了归墟之道的绝世天才,怎么可能是她的王靖哥哥呢?
月璃的小脑袋里一片混乱,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王青,忘了说话,也忘了哭泣。
王靖的目光落在月璃身上,眼神依旧平静,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但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早已通过神识察觉到了山门处的动静,听到了月璃那带着哭腔的询问。
这小丫头,还是这么爱哭鼻子。而且,竟然就这么莽莽撞撞地跑来了。
“你在找人?”王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份属于“王青”的淡漠。
月璃被他清冷的声音惊醒,连忙低下头,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小声道:
“是……是的,峰主。我找王靖哥哥……可是,可是师兄说没有这个人……”
说着,委屈又涌上心头,眼圈更红了。
王靖沉默了片刻,在月璃以为这位冷面的峰主不会理会她这等小事,准备失望离开时,却听他淡淡道:
“跟我来。”
说完,他便转身,向着宗门内走去。
月璃愣住了,抬头看着那道青色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守山弟子连忙小声提醒:“师妹,峰主让你跟上呢!快去吧!”
月璃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归墟峰主为何会理会自己,但心中抱着一丝“或许他知道王靖哥哥下落”的渺茫希望,连忙迈开小步子,匆匆跟了上去。
王靖的步伐并不快,但月璃跟得还是有些吃力。
她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却透着孤冷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一点点害怕。
这位峰主,好奇怪。明明都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带她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诸多殿宇楼阁,沿途遇到的弟子无不恭敬地向王青行礼,看向他身后的月璃时,则带着好奇与探究。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座如今已声名在外的归墟峰。
峰顶依旧荒僻,云雾更浓。唯一的不同,是那片被开垦出来、长势喜人的田圃,为这片死寂的山巅增添了一抹难得的生机。
王靖径直走入他那简陋的洞府,月璃犹豫了一下,也怯生生地跟了进去。
洞府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蒲团,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冷清得不像是一峰之主的居所。
王靖挥手,一道无形的阵法波动扩散开来,将整个洞府笼罩,隔绝了内外的一切声音与窥探。
月璃感受到那阵法的波动,心中更加紧张了。
这位峰主……要做什么?
王靖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得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女孩,她那双向来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不安、疑惑,还有一丝对他这个“陌生人”的警惕。
他脸上那层冰冷的淡漠,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消融。
他走到月璃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这个动作,让月璃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然后,她听到眼前这位冷峻的归墟峰主,用一种她熟悉到骨子里的、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无比温柔的语调,轻轻开口:
“傻丫头,连哥哥都认不出来了?”
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冷淡漠,而是月璃记忆中,那个会给她买蜜饯、会护着她、会无奈地叫她“傻丫头”的——王靖哥哥的声音!
月璃猛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冷峻的脸,又听着那无比熟悉、绝不可能认错的声音……
巨大的震惊和强烈的熟悉感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王……王靖……哥哥?”
她试探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极度的不确定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盼。
王靖(王青)看着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是我。”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月璃的头发,动作一如往昔。
“因为一些原因,哥哥现在叫王青,是天霄宗的归墟峰主。但私下里,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的王靖哥哥。”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
月璃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温和,看着他虽然面容改变却依旧能感觉到的关切……
所有的震惊、疑惑、不确定,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汹涌而出的委屈和喜悦!
“哇——!”
她再也忍不住,如同乳燕投林般,猛地扑进王靖的怀里,两只小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王靖哥哥!真的是你!呜呜呜……月璃好想你!月璃还以为……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呜呜……他们都说没有王靖这个人……月璃好害怕……呜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的思念、担忧、以及在逐云宗虽然被重视却依旧感到的孤独与不安,全部发泄出来。
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王靖肩头的衣袍。
王靖被她撞得微微后仰,随即稳稳抱住怀中这具颤抖的、柔软的小身体。
感受着肩头的湿热和怀中人儿无法抑制的抽泣,他那颗因幽冥之力而日渐冰冷的心,似乎也被这滚烫的泪水熨烫出了一丝温度。
他轻轻拍着月璃的后背,如同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声音低沉而温柔:
“好了,好了,不哭了。哥哥在这里。”
“是哥哥不好,没能早点告诉你。”
“别怕,以后想哥哥了,就来归墟峰,知道吗?”
在他的安抚下,月璃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啜泣,但抱着他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仿佛一松手,眼前的哥哥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洞府之内,阵法隔绝了外界。只有少女委屈又欣喜的哭声,和少年难得温柔的安抚声,在静静回荡。
身份可以改变,容貌可以不同。
但在月璃这里,王靖永远只是那个会保护她、会给她买蜜饯、会无奈地叫她“傻丫头”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