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波诡云谲的洪扬县,王靖策马奔驰在通往东南的官道上。
怀揣着足够的银两,座下是矫健的骏马,不必再为盘缠和脚力发愁,赶路的速度和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秋风拂过官道两旁的田野山林,带着收获季节特有的干燥草木气息,暂时洗去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与县衙的压抑。
他按照舆图的指引,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南而行。
官道还算平坦,偶有商队车马同行,倒也并不寂寞。
只是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并未与任何人交谈,只是默默赶路,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
按照这个速度,若无意外,抵达天霄宗所在凌霄山脉外围,大约还需半月有余。
时间在马蹄声中悄然流逝。大约走了三个时辰,日头已然偏西,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大片大片的铅灰色乌云,低沉地压在天际,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秋风也变得急促而湿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预示着一场秋雨即将来临。
“要下雨了。”
王靖勒住缰绳,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这雨看起来不小,必须找个地方避一避。
他极目四望,官道左侧是一片绵延起伏的丘陵林地,宛如一条绿色的巨龙盘踞,右侧则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好似一片金色的海洋。
视野之内,不见村落驿站的踪影。
若是在林中避雨,且不说蚊虫肆虐、湿滑难行,他的脑海中竟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在大树下躲雨,莫不是会被那惊天动地的雷劈死吧?”
这想法如幽灵般在他脑海中盘旋,许是幼时听过的乡野传闻在作祟,但他如今视生命如珍宝,决不愿冒任何无谓的风险。
目光如炬,扫过座下那正喷着响鼻的骏马,王靖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脖颈,心中暗暗思忖:
“老马啊老马,看来此番要劳烦你冒雨疾驰一段路了,但愿能寻得一处避雨之所。”
他之所以称其为“老马”,并非因其年老体衰,这匹马正值壮年的年纪,只是这一路相随,他下意识地便如此称呼,其中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信赖与倚重。
他挥动马鞭,催促着马匹加快速度,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只盼能在暴雨如注之前找到安身之地。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在那如珍珠般的雨点开始零零星星地洒落之时,王靖目光锐利如鹰,一眼便瞧见在官道右侧不远处的田野边缘,靠近山脚的位置,似乎有一处孤零零的院落轮廓若隐若现。
他心中狂喜,急忙策马离开官道,沿着那泥泞不堪的田埂小路,如疾风般向那院落飞奔而去。
待离得更近一些,他才看清那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废弃宅院。
院墙如残垣断壁般摇摇欲坠,大半已坍塌成一片废墟,院门更是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门洞,宛如一张张开的大口,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
院内杂草丛生,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几乎有半人高,唯有一间主屋的框架还算完好无损,屋顶铺着的茅草如墨染般漆黑,多处塌陷,却也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瞧这荒凉破败之景,想必已废弃多时。
“就是此处了。”
王靖敏捷地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院中一处尚能勉强避雨的残破屋檐下,又从行囊中取出些许豆料,如对待亲人般悉心喂养。
那马儿似乎也通人性,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仿佛在表达感激之情。
此时,雨势已然变大,哗啦啦的雨水如同瓢泼般倾泻而下,砸在茅草屋顶和院中的杂草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废弃的小院笼罩在灰蒙蒙的雨幕之中,更添几分荒凉与阴森。
王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走进了主屋。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光线极其昏暗。
借着从破败窗棂和屋顶漏洞透入的微弱天光,可以看到屋内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烂木头和破碎的瓦罐,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灰尘。
虽然环境恶劣,但总算有个能躲雨的好地方。
王靖找到一个相对干爽、头顶屋顶还算完好的墙角,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和蛛网,一屁股坐了下来,准备运功调息,等雨停。
可就在他刚闭上眼睛,准备进入修炼状态的时候——
一阵非常轻微、似有似无的……哭声,伴随着风雨声,飘飘悠悠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哭声很是压抑,好像哭泣的人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却又控制不住那从心底涌出来的巨大悲伤,断断续续的,就像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在这风雨交加的荒郊野外、废弃古宅里响起,显得特别凄惨、怪异,让人心里直发毛。
王靖“噌”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所有的感觉在一瞬间变得超级敏锐。
这荒废了好久的宅院里,除了他,居然还有其他人?
是人还是鬼?
他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内力暗暗运转,像只灵活的小猫一样,悄没声儿地挪到门边。
透过门板的缝隙,聚精会神地向外张望,同时仔细分辨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
王靖:什么东西在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