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曜王朝,帝都,御书房。
檀香依旧袅袅,但坐在龙椅上的李景裕,脸色却比那缭绕的青烟还要白上几分。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由暗卫以最快速度呈上的加急密报,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密报上的文字并不算多,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东海之滨,疑为百年前凶煞‘溟海老祖’苏醒,控水兴浪,势不可挡……”
“然,有忘忧居刘姓盲者与齐姓狂生现身,激战于海上……”
“齐姓者,真气磅礴,一击分海,裂波数十里……”
“刘姓者,手段诡谲,定魂夺魄,一杖定乾坤……二人联手,溟海老祖,伏诛,形神俱灭……”
“一击……分海……定魂……伏诛……”
李景裕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窒息感。
他知道忘忧居里的人很强,强到足以让秦翌那等人物都甘愿记名。
他知道那青衫老者(哑巴张)能与另一位神秘绝顶打得天崩地裂。
但他从未想过,强,可以强到这种地步!
那不是武技,那不是谋略,那几乎是……
天威!
人力,竟真能如此?
“陛下?”
身旁的心腹老太监见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李景裕猛地回过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传朕旨意……对忘忧居及其相关人等,一切照旧,只可远观记录,绝不可有任何探查、打扰之举!违令者,斩!”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令兵部与南境边军,加紧备战!南疆金尸王已然一统诸部,其势汹汹,不可不防!”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速度滑向未知的深渊。
而圣曜王朝这艘大船,必须更加小心,才能在这惊涛骇浪中求得一线生机。
……
天翊府邸。
李千千几乎是握着同样内容的情报,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国师府。
她知道,这个时候,秦翌大概率又在李日卿这里蹭吃蹭喝外加……睡觉。
果然,在听雪轩外那株花开正盛的古树下,她找到了正四仰八叉躺在摇椅里、脸上盖着一本书册、鼾声轻微的秦翌。
“秦居士!秦居士!醒醒!出大事了!”
李千千也顾不得礼数,上前轻轻推了推他。
书册滑落,露出秦翌那张俊美却带着浓浓睡意的脸。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不满地嘟囔:
“小千千,扰人清梦,天打雷劈啊……什么事能比睡觉还大?”
“东海!忘忧居的刘先生和齐先生,在东海把溟海老祖杀了!”
李千千语速极快地将情报内容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一击分海”和“定魂诛灭”。
秦翌原本惺忪的睡眼,在听到“一击分海”时,微微亮了一下,听到“定魂”时,挑了挑眉,待听到“形神俱灭”后,他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了……
颇为遗憾的表情。
“唉……”他叹了口气,重新捡起书册盖在脸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我就知道……齐疯子那家伙憋不住……这么好的架,居然不叫上我……可惜了,可惜了……”
李千千:“……” 这是重点吗?!
她哭笑不得,正要再说,却见李日卿和苏幻烟也从听雪轩内走了出来,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千千,何事如此匆忙?”
李日卿温声问道。
李千千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日卿与苏幻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一击分海……齐居士的真气,当真深不可测,冠绝当世。”
李日卿感慨道,他身为国师,深知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何等恐怖的能量。
“刘先生的定魂之术,更是玄奥,直指神魂本源,防不胜防。”
苏幻烟清冷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凝重,“忘忧居……底蕴之深,每次以为窥见一斑,实则不过冰山一角。”
他们不像李景裕那般纯粹震撼于力量表象,更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道行与规则层面的碾压。
秦翌把书册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眼睛,嘿嘿笑道:
“小太阳,小烟儿,现在知道了吧?跟那几个老家伙比起来,咱们这点打打闹闹,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所以啊,及时行乐最重要!来来来,小千千,别杵着了,国师府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李千千看着瞬间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吃”上面的秦翌,再看看神色恢复平静。
甚至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的李日卿和苏幻烟,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震惊,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在这些真正站在高处的人眼里,绝顶诛杀一个接近半步绝顶的老怪,或许……
真的就跟饭后散步顺手拍死只蚊子差不多?
她甩了甩头,将这种“荒谬”的念头抛开,但心中对忘忧居的敬畏,却又无形中加深了数层。
那不仅仅是对力量的敬畏,更是对那种超然物外、视惊天动地之战为等闲的态度的敬畏。
……
各方势力的掌权者,都在自己的宫殿、府邸中,消化着这个足以改变他们对力量认知的消息。
而事件的中心,忘忧居,此刻却依旧是一片祥和。
后院厨房飘出令人垂涎的饭菜香,王掌柜正将最后一道清炒时蔬端上桌。
齐疯子还在藤椅上打着鼾,刘瞎子依旧在摩挲着他的玉石,哑巴张合上了无字古卷,目光平静。
桃夭夭和像个小受气包一样的尸仙童子也回来了,正叽叽喳喳地跟王掌柜展示着今天的“战利品”。
李剑直依旧站在他的角落,仿佛亘古不变。
仿佛东海那场惊世之战,与他们无关,只是日常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夕阳的余晖洒满小院,将这一切渲染得温暖而宁静。
外界因他们而掀起的波澜,似乎都被那无形的院墙隔绝在外。
风暴眼,往往是最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