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曜王朝,皇宫,宣政殿
晨曦透过高耸的殿门,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巨大的蟠龙柱下,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气氛庄重而凝滞。
龙椅之上,皇帝李景裕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威严,目光如电,扫视着殿下的臣子。
他虽已年近五旬,但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久居高位养成的气势更是如同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他龙椅旁稍下首的位置,设有一张略小的凤纹座椅。
天翊公主李千千端坐其上,身着繁复而雅致的宫装,绝美的容颜上一片平静,宛如玉雕。
她微微垂眸,似在倾听,又似在神游天外,与这肃杀紧张的朝堂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无人敢忽视她的存在。
“陛下!”兵部尚书手持玉笏,快步出列,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急切。
“北疆急报!蛮族金帐王庭似有异动,其各部族骑兵频繁调动于边境百里之外,斥候交锋较之往年频繁数倍!边关守将判断,今秋草肥马壮之时,蛮族极可能大举南下叩关!”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北疆蛮族,一直是圣曜王朝的心腹大患,其民风彪悍,骑兵来去如风,每逢秋高马肥,便是边关烽火连天之时。
“陛下,”一位老成持重的阁老出列。
“北疆防线固若金汤,且有镇北王坐镇,蛮族虽凶悍,料想难越雷池半步。当务之急,是加紧调配粮草军械,增援边关,以防不测。”
“增援?”另一位面容精瘦的御史却提出了异议。
“国库近年虽略有盈余,然南方水患刚过,赈灾款项尚未完全拨付,各地‘辑武司’开销日增,此时若再大规模向北疆倾斜,恐南方生变,且易引起朝局动荡。”
“哼!南方水患岂能与北疆军国大事相提并论!”一位武将模样的官员忍不住出声反驳。
“蛮族若破关,生灵涂炭,岂是区区水患可比?辑武司招揽天下武者,耗费巨万,如今北疆有事,正该他们效力之时!”
话题不知不觉引向了“辑武司”。
端坐的公主李千千,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仿佛殿内的争论与她无关。
李景裕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众臣的心上,让争论声渐渐平息下去。
“辑武司,”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成立至今,成效如何?”
负责辑武司事务的是一位亲王,他连忙出列,躬身道:
“回陛下,辑武司已初步架构完成,网罗各地武道人才数百,其中不乏化劲乃至后天境高手。”
“假以时日,必能成为陛下手中一柄利剑,扫平江湖不臣,震慑外邦强敌。”他顿了顿,补充道。
“只是……各地进展不一,如羯州分司日前便出了些纰漏,已及时处理。另有一些偏远州镇,招揽工作推进缓慢。”
他隐晦地提到了魏玄之事,却也轻描淡写地带过。
“利剑?”李景裕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女儿。
“千千,你如何看待辑武司与北疆之事?”
众臣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位如仙子般的公主身上。
世人都道公主温婉,不通政务,但一些嗅觉敏锐的重臣却隐隐感觉,陛下近来似乎越来越重视这位长公主的意见。
李千千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扫过殿下的臣工,声音平和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父皇,诸位大人。北疆蛮族,疥癣之疾耳。”
一语既出,满殿皆惊!连一些老成持重的老臣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蛮族年年戍边,劫掠无数,怎会是疥癣之疾?
李千千无视众人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说道:
“蛮族依水草而居,部族分散,难以真正凝聚。其南下叩关,多为劫掠物资,以度严冬,而非意在侵占我朝疆土。”
“镇北王麾下二十万边军,装备精良,据险而守,足以御敌于国门之外。所需者,无非是充足的粮草军械,以及……防止内部有人借此生事,或与蛮族暗通款曲。”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直指核心,将蛮族的本质和应对策略分析得透彻无比。
“至于辑武司……”她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淡,却让负责此事的亲王心头一紧。
“耗费国帑,广纳武者,初衷虽好,却需警惕尾大不掉,反噬其主。江湖武者,桀骜难驯,若不能真正收其心,仅为利驱,则与雇佣何异?甚至可能成为某些人结党营私、培植势力的工具。”
她并没有直接批评辑武司,但每一句话都点出了其潜在的巨大风险。
“儿臣以为,”李千千最后总结道,“北疆之事,按常例增援即可,重点在于严查边境吏治,杜绝内外勾结。而辑武司……当明确其权责,加强监管,使其真正为朝廷所用,而非成为某些人的私器。攘外,必先安内。”
殿内一片寂静。
许多大臣都震惊于这位深居简出的公主,竟有如此见识和魄力!
她不仅看到了外患,更敏锐地指出了内忧的隐患,尤其是对辑武司的警告,可谓一针见血。
李景裕看着自己的女儿,威严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他微微颔首:
“公主所言,甚合朕意。”
他随即颁布旨意:着兵部、户部协力,保障北疆军需,同时派遣钦差,严查边关吏治。对于辑武司,则下令由皇室直接派遣监察使,入驻各主要分司,加强掌控。
退朝之后,百官心思各异地散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李景裕和李千千父女二人。
“千千,你今日在朝堂之上,锋芒过露了。”
李景裕卸下了朝堂上的威严,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李千千微微躬身:
“父皇,有些话,总要有人说。辑武司扩张太快,已引起诸多旧派门阀不满,若再不加以节制,恐生祸端。女儿此举,也是为您分忧。”
李景裕叹了口气:“朕如何不知?只是这江湖,如同一盘散沙,不用重典,难以归心。辑武司……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不得不走之棋。”
他看向女儿,目光深邃,“你可知,朕为何让你参与朝政?”
李千千垂眸:“女儿不知。”
“因为朕知道,你比你那些兄弟,看得都远,也……藏得都深。”
李景裕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圣曜王朝的将来,终究要靠你们这一代。而你的担子,会比任何人都重。”
李千千心中微动,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女儿谨记父皇教诲。”
“去吧,”李景裕挥了挥手。
“北疆和辑武司的事,你多留心。还有……你自身的修为,亦不可懈怠。在这帝都,唯有绝对的实力,才能保证你说话的分量。”
“是,女儿告退。”
李千千退出御书房,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纤细而孤寂。
她回想着朝堂上的争论,想着辑武司,想着北疆,更想着那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无数暗流。
这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看似毫不相干,实则息息相关。
而她,这位世人眼中的弱质公主,已然置身于这漩涡的中心。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的宫墙,仿佛看到了极远之处,那个名为安宁的小镇。
那里,似乎也藏着能影响这盘大棋的,微小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