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
并非上次刘瞎子阻截的那片荒芜海岸,而是一处风高浪急、礁石林立的险峻之地。
浑浊的海水在陡峭的崖壁下咆哮撞击,溅起漫天白沫。
浓重的海腥气与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阴冷尸气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刘瞎子与齐疯子并肩立于一块探出海面的巨岩之巅。
海风猎猎,吹得刘瞎子白衣飘飘,齐疯子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也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轮廓。
“感觉到了吗?”
刘瞎子轻声开口,他虽目不能视,但“心眼”之下,前方那片看似寻常的汹涌海域,其深处正有一股阴寒的力量在悄然凝聚,如同潜伏的恶鲨,正准备择人而噬。
“嘿,藏头露尾的泥鳅味儿,隔着八百里都闻到了!”
齐疯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将扛在肩上的青竹杖取下,随意地拄在岩石上,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噼啪的脆响。
“怎么搞?直接下去把他揪出来?”
“等他出来。”刘瞎子平静道。
“他欲在此地上岸,汲取此地特有的‘阴煞水元’修炼。此处礁石密布,暗流复杂,于他有利,亦是他自信所在。”
“屁的自信!”齐疯子嗤笑一声。
“在老子面前,他就是个水多点的池塘!”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
约莫一炷香后,下方海域的异动陡然加剧!
原本就汹涌的海面,突然如同煮沸般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百丈的漩涡凭空出现!
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连周围的光线都似乎扭曲着被吸入其中!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冰冷的威压自漩涡深处冲天而起!
无数漆黑的海水触手如同魔怪的肢体,从漩涡中探出,疯狂舞动,搅得周天昏暗,海浪滔天!
溟海老祖那缠绕着漆黑水汽的身影,在无数触手的簇拥下,缓缓自漩涡中心升起。
他手持白骨三叉戟,幽蓝的瞳孔扫过岸边的巨岩,当看到刘瞎子时,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怨毒,但当目光落在旁边那个拄着青竹杖、看似吊儿郎当的青衫汉子时,却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瞎子!你还敢来送死?还带了个帮手?”
溟海老祖声音沙哑,带着嘲讽,“莫非是上次败得不服,找个无名小卒来壮胆不成?”
他根本不认识齐疯子,在他沉睡的年代,齐疯子尚未名动天下。
在他感知中,齐疯子气息不显,远不如刘瞎子那般深不可测,更像是个凑数的。
齐疯子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见他的嘲讽,反而对刘瞎子说道:
“老瞎子,这老泥鳅好像看不起我啊。
刘瞎子面无表情:
“那便让他看清楚。”
“得令!”齐疯子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青竹杖往刘瞎子手里一塞。
“你先拿好,看我的!”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巨岩边缘,竟就这般悬空而立,俯视着下方那巨大的漩涡和气势汹汹的溟海老祖。
他收敛了脸上所有的嬉笑,那双总是带着惫懒与狂放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漠然的专注。
他没有摆出任何招式起手,只是缓缓抬起了右臂,五指微张,对准了下方的浩瀚大海,对准了那漩涡中心的溟海老祖。
“老泥鳅…”
齐疯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浪的咆哮,“听说你水多?”
溟海老祖一愣,不明所以,但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飙升!
下一刻,齐疯子那微张的五指,猛然握紧!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甚至没有能量的剧烈波动。
但就在他握拳的刹那,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磅礴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真气洪流,如同压抑了万古的星河决堤,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这不是武学招式,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术”或“法”。
这是最原始、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
力量倾泻!
“轰————————!!!”
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失声!
一道无形无质,却又真实不虚、拥有着绝对“质量”与“力量”的恐怖冲击,以齐疯子为起点,悍然撞入了下方翻腾的大海!
那直径百丈、拥有吞噬之力的巨大漩涡,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孩童吹出的肥皂泡,连一瞬都未能支撑,便轰然崩溃、瓦解!
紧接着,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以那道无形冲击的轨迹为中线,浩瀚无垠的东海水面,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硬生生地向两侧排开!
海水不是被推开,而是被“挤”开!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横贯天地的巨刃,以最霸道的方式,将大海劈成了两半!
一道宽达数十丈,深度不知几许,两侧是高达百丈、凝固如同琉璃水墙的真空通道,瞬间形成,笔直地延伸向视野的尽头!
通道底部,露出了漆黑的海床、嶙峋的礁石、以及无数惊慌失措的海底生物!
阳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照射在这片被海水覆盖了亿万年的土地上!
这一击,竟真的给茫茫大海,梳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中分”!
而被这道“中分”线正面击中的溟海老祖,更是首当其冲!
他周身那凝聚的漆黑水汽,那舞动的海水触手,在那纯粹到极致的真气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溃散!
他手中的白骨三叉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整片大陆迎面撞上!
“噗——!”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护体妖元便被强行轰散。
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鲜血狂喷地从半空中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尚未被波及的海面上,溅起冲天浪花!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齐疯子缓缓收回手臂,悬立于空中,那磅礴无边的真气如同潮水般收回体内,仿佛刚才那分海一击只是随手为之。
他拍了拍手,仿佛掸去了些许灰尘,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对着下方那迅速合拢的海水通道,以及远处挣扎浮起的溟海老祖,咧嘴笑道:
“怎么样,老泥鳅?现在,还觉得老子是来壮胆的无名小卒吗?”
刘瞎子手持青竹杖,静立岩巅,虽看不见那分海的奇景,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瞬间爆发的、足以改天换地的磅礴真气,以及溟海老祖那骤然萎靡混乱的气息。
他微微颔首。
齐疯子之“量”,果然冠绝当世。
这溟海老祖最大的依仗——无尽海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接下来,该他出手,锁定那已是惊弓之鸟的猎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