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蓝玮一愣。
“你帮我找个人。”
“就是上次那个煌月子弟吗?”
蓝玮以为无弃说的是薛欢。
“不是,是另一个。一位叫宫二的乐师,听说在风眠挺出名。”
“找他干嘛?”
“他是我朋友的爹。”
“你朋友是私生子吧?”蓝玮一脸坏笑。
“跟你没关系。”无弃手一挥,不愿多说,“你就说行不行吧?”
蓝玮拍拍胸脯:“没问题!”
他走到书案旁,拿出一张信笺纸,提笔蘸墨,唰唰写了几个字,递给无弃。
无弃接过一看,上面写着——“花娘:这人是我朋友,请帮忙,碧潮蓝大郎。”
字迹龙飞凤舞,犹如天书下凡,惊天地泣鬼神。
好似自己亲笔,阅之颇感亲切。
“啥意思?”
“你去孟浪湾彩衣栈,找老板娘花娘。”
“她以前是风尘女子,赎身后改行开客栈,每天迎来送往,消息特别灵通,只要那人还在风眠,她肯定有办法找到。”
无弃好奇:“她跟你啥关系?”
“老交情。”
“什么样交情?像咱俩这样的?”
无弃歪着脑袋打量对方,你小子不会也坑过她吧?
“噢不不不,她和我爹相识多年,我爹帮过她不少忙。”
蓝玮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他爹比他靠谱:“父债子还——欠父亲的债还给儿子,天经地义,你只要报出我名字,她一定会帮你。”
父债子还,是这么解释吗?
无弃抖抖字条,半信半疑:“我就凭这张破纸去找她啊?她能相信我吗?……喂,你就没啥信物吗?比如玉佩啊、宝剑啊什么的。”
蓝玮拍拍肩膀:“不用不用,你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
无弃回到住处,将挣的五百两银票,偷偷藏起一半(留作将来本钱),拿出剩下一半交给莫胜男。
“嘻嘻,咱们去总坛的盘缠有啦。”
蒯大鹏和莫胜男大吃一惊。
“二百五?!我的乖乖,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你不会又去赌了吧?”
“师姐,你咋尽把我往坏处想?”无弃一脸冤屈:“这可是我光明正大挣来的,哪怕告诉师父,我也不怕。”
“怎么个光明正大法?”
“我给那帮蒙生授课,他们缴的束修。”
“什么?……你给人授课?……哈哈……束修?……哈哈哈……束修……哈哈……哈哈哈……”
蒯大鹏和莫胜男笑的前仰后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这时,范九通刚好回来。
“哟,啥事这么开心?”
莫胜男一边抹眼泪一边笑道:“师父,您徒弟出息啦。”
“噢,是嘛?”
“无弃会给别人授课啦……哈哈……哈哈哈。”莫胜男从蒯大鹏手里拿过银票,用力抖的哗哗响,“这是他挣的……哈哈……束……束修……哈哈哈……”
范九通接过银票,扫了一眼:“哪个二百五给的?”
无弃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是把每位学费从一百两改成五十两。
范九通听的眉头皱起:“你教人家的这些‘成功经验’从哪儿学的?为师好像没教过你这些吧?难道大鹏、胜男教你的?”
蒯大鹏和莫胜男连忙摆手,撇清关系。
“我没有。”“我也没有。”
无弃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嘻嘻,听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里修士想精进,都必须这样。”
“难怪。为师还纳闷,如此高深莫测的道理,恐怕连咱们掌教风师,都望尘莫及呢。”
“师父,您就别拿徒弟打趣啦。”
无弃转换话题:“我明天去一趟孟浪湾。”
“孟浪湾?那可是风眠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啊。”
“嘿嘿,师父您去过?”
“胡扯!为师怎会去那种地方!……你去那儿干嘛?”
“朋友给我介绍一个人,消息灵通,可以帮忙打听朴九亲爹下落。”
范九通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
“去孟浪湾那种地方,容易被人说闲话,师兄师姐谁陪你去都不方便,只有你去最合适,你自己当心点,千万把持住,别迷失本性。”
老家伙意思再明白不过,反正你也没啥好名声,不怕被人说闲话。
无弃拍拍胸脯:“师父您尽管把心放在肚脐里,您徒弟啥没见过啊,绝对迷失不了。”
……
次日一大早,无弃独自走出镜心观,在门口雇了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前往孟浪湾。
孟浪湾在城外西郊,水路二十多里。
无弃贪图便宜,没有雇带篷的船,万万没想到,走到半路,天忽然下起雨,绵绵密密,四周一片朦朦胧胧,落在脸上冰冷刺骨。
船夫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边摇船橹,一边瞅着无弃,像瞅傻子一样。
“还有多久啊?”
“嘿嘿,别着急,很快就到。”
无弃“很快”发现,船夫理解的“很快”和自己的不太一样,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依然还是“很快”……
船靠岸,雨不早不晚恰巧停下。
无弃被浇成落汤鸡。
浑身湿漉漉,头发、衣服不停滴水,他一路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走上埠头,松开头发用力拧干,披散在后面,一副美人出浴撩人模样。
举目四望。
嚯,好一片秀丽河湾。
河风吹拂,清波荡漾,数十艘画舫停泊岸边,飞檐翘角雕栏画栋,桅杆悬挂红灯笼,船身绘满各种图案,尤以花朵居多,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现在是白天,姑娘们都在休息,整个河湾一片静谧安详。
岸上弱柳轻扬,白絮纷飞如雪。树旁拴着一辆辆马车,车夫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抽烟、闲聊,等待昨夜宿醉未归的主人。
一条宽敞青石板马路,沿着堤岸蜿蜒迂回。
马路对面旗幡招展,店铺鳞次栉比。无弃抬头核对招牌,一家一家找过去。
店铺里的掌柜伙计,见他外形不拘器宇轩昂,以为想上门要饭,刚经过门口,立刻大呼小叫驱赶。
“走走走,快点走!”“没东西给你!”“再不滚蛋,有你好看!”
……
无弃走着走着。
忽然遇见一个老头。
样貌十分奇怪,明明白发苍苍满脸褶子,身体却强的像个壮汉,皮肤黝黑肌肉饱满,个子不高,矮矮墩墩,光着一双大脚板,走在石板路上啪啪直响。
怪老头刚从河边返回,肩扛船桨,手拎一条大鲈鱼,足有二尺长,活蹦乱跳不停扑腾。他大摇大摆从无弃面前穿过,走进旁边一座宅院。
无弃转头望去。
白墙绿瓦花圃环绕,杏枝妖冶探出墙头。
虽是正月寒意料峭,却透出一股春天气息。白玉石阶被雨水冲刷干干净净,一扇朱漆月门,门旁挂着紫色木牌,上面一朵金色芙蓉,下面三个秀气金字——
“彩衣栈”。